幾個小娘子論起年紀來,自然數将要行及笄禮的娉姐兒、婷姐兒居長,兩個表妹姚天錦十歲,姚天鈴九歲,都與她們差着年紀。至于楊琛,才剛剛五歲,又是隔了輩分的小輩。故而甯國公府雖然處處熱鬧,但主客之間,實則并不能玩到一處去。也就是娉姐兒姊妹與姚天錦偶爾能說上幾句投契的話,楊家和姚家之間,身份地位懸殊,更是無法相融。
頭幾日趁着新鮮感,倒還能一塊行事,娉姐兒、婷姐兒領着幾位客人遊園,今日東府,明日西府,又是拾了蟬蛻玩,又是湃了西瓜吃,倒也熱鬧了幾天。過了幾日,便有些倦了,安安生生各自在院中呆了幾日。到了九月裡,琛姐兒幾乎要待不住了,隻是這孩子涵養好,小小年紀的竟也并不哭鬧,隻是對着和氣的表舅母柳氏奶聲奶氣地說了兩回“想娘了”。
好在楊府到底離得近,安成公主雖然沒有接女兒回去,但也三不五時過來看女兒一回,還打發長子楊珩來陪着住了兩日。又有柳氏的娘家親戚也在及笄禮的賓客之列,因着柳夫人與柳氏的大嫂楊氏都随夫在任,便有柳氏的二嫂宋氏代表柳家前來觀禮。宋氏帶着自己的長子柳讷言,可巧與楊琛年紀仿佛,柳氏便做主請二嫂帶着侄兒過來玩了兩天,倒是讓琛姐兒多結識了一個小玩伴,如此便安安閑閑地住到了及笄禮的正日子。
至于姚家的親戚,姚天錦是最讓人省心的,邀請她一道遊玩,她也從不惺惺作态拿捏腔調;請她在屋子裡歇着,她也不覺得受了怠慢,徜徉在書房裡就能盤桓一整日。錢氏與姚天鈴雖然不讓人省心,卻也不難應付,姚氏察覺這母女倆待了幾日便有些坐不住的樣子,便同丈夫商議了,擇了一個殷萓沅休沐的日子,帶着她們在京城裡逛了一圈。
四九城總要比通州熱鬧許多,錢氏看得目不暇接,頓覺不虛此行,還到各色鋪子裡挑了許多精緻的繡帕、團扇、香囊、胭脂等婦人鐘愛的物件。姚氏哪裡把這幾個小錢看在眼裡,言笑晏晏地主動替錢氏買了單,這下姑嫂之間更顯和睦,好似一對親姐妹一般。
到得九月十一日,安成、桃姐兒與程氏早已次第抵達甯國公府。姚氏再度遣人緻書,上雲:來日某将加冠於子某,若某親某子某之首。吾子将涖之,敢宿。某上某人。程氏、錢氏便答書曰:某敢不夙興,某上某人。
如此萬事俱備,便隻等九月十二的正日子了。
雙生姐妹一道行及笄禮,放在京中也是一段佳話,亦是少見的熱鬧喜事,故而當日甯國公府可謂群賢畢至,少長鹹集。光是夫人太太、小娘子之間表贈的及笄禮,娉姐兒與婷姐兒就收了滿滿兩個妝奁匣子。
因着從前十歲生辰時得了清風道人的“鸾命”批語,此番及笄所用的發笄、發簪、钗冠等物,姚氏都精心挑選了與鸾鳳相關的紋飾。
等到及笄禮成,娉姐兒與婷姐兒行了許多莊嚴繁複的禮節,聽了一籮筐的吉祥話,興奮之餘,都有了幾分疲憊,甚至未曾留意新甯伯世子夫人所贈的及笄禮,竟貴重到遠超過兩家的交情。給婷姐兒的首飾雖然名貴,倒也還在譜上,是一支碧玉晶花雙合發簪。可是給娉姐兒的卻是一副王母駕鸾赤金钗冠,是夜姚氏幫着女兒們撿點及笄禮造冊的時候見了,連連咋舌,私底下同殷萓沅議論道:“這樣一件頭面,别說是一個及笄禮,依我看,便是成婚的時候充當鳳冠,也都夠格了。”
殷萓沅平日裡雖然不大過問後宅裡的那點瑣事,今時今日或許是涉及他的寶貝女兒,竟然敏銳起來,朝妻子擠擠眼睛:“依我看,十成裡總有七八成,譚家是相中了娉姐兒,說不定再有幾日,就要請了媒人登門說項了。”
姚氏聞言,被吓了一跳,忙道:“這不能罷?上回聽女兒們說,那譚家二丫頭的話音裡不是很瞧不起我們殷家麼,便是世子夫人有意要和我們結親,譚二娘也定然要絞盡腦汁給攪黃了罷?”
殷萓沅笑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曾聽過什麼大姑子之命小姑子之言?就算她不滿意咱們家的門第,新甯伯府裡也沒有她說話的地方。況且,還有一件事,我要偷偷說給你知道——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可千萬别說出去,免得娉姐兒知道了臉上挂不住,臊起來,找你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