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見丈夫鄭重其事,登時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忙問道:“是何事,你快些說與我聽了,我再不會說給别人聽的。”
殷萓沅便笑道:“從前去新甯伯府的時候,見了世子、世孫,總覺得世孫行止之間有些可議之處,見了我和好哥兒,又是緊張,又是熱絡,有幾分坐立不安的感覺。後來聽見你說世子夫人透出些許議親的口風,雖然女兒們畏懼譚家後宅的陰私,但我這個做父親的,總要方方面面細細打聽了,才好決策女兒們的終身大事不是?”
姚氏聽了半日沒聽見重頭戲,急得直推他:“你别繞彎子,快些說了,究竟是何事?”殷萓沅無奈地看了妻子一眼,揉揉她的面頰:“你總要等我說清楚來龍去脈不是?于是我就意欲打探一番譚世孫的為人,本來我們家松哥兒與他年紀仿佛,我以為少年郎之間總有些交情的,于是問了松哥兒。誰知道這孩子讀書讀得有些木了,真的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雖然認得譚舒愈其人,卻并不相熟,隻知道他一向同謝家那位少年英才走得很近。我便借着大嫂同謝家的親戚關系,以親戚的身份同謝載盛來往了幾次,試着打聽譚舒愈的情況。謝載盛本人一向淡淡的,不過說了幾句大路貨的好話。倒是他媳婦同我說了幾句要緊的話——這位譚世孫,似是對我們家娉姐兒一見鐘情了。譚家之所以這樣熱心于此事,少不得也有成全獨生子的用意。”
姚氏訝然道:“你幾時同謝載盛的媳婦說起話來?這……雖說你是長輩,但同一個年輕媳婦說話,很不妥當罷?”
殷萓沅笑着點了點她:“你也知道隔了輩分的,這點飛醋就不必吃了罷?是有一回我去尋謝載盛,他出門會友去了,府裡隻有他媳婦一個主子,當然是她出面待客。我又是世叔,殷、謝兩家又算是通家之好,後生晚輩在廳堂裡同我說幾句話,旁邊一重重的丫鬟婆子簇擁着,也不算壞了規矩罷?”
見姚氏神情放松,沒有要揪住此事不放的意思,殷萓沅便放心地繼續道:“這個顧氏,真不愧是顧翀的女兒,的确是個剔透人。許是我先前追着謝載盛問的次數多了,被他媳婦知道了,顧氏見我過來,就開門見山問我:‘世叔是不是想找濟之問新甯伯世孫的事情’,雖然直率了些,卻正中我下懷,省得我同一個子侄輩的媳婦曲裡拐彎地打聽。然後她就告訴我,上元節看花燈,譚舒愈一見着我們娉姐兒啊,就瞠目結舌,驚豔得手上的東西落在地上都顧不得撿,就巴巴地盯着她看個不住。佩璜你說,這不是一見鐘情,什麼才算一見鐘情?”
此言倒是正好應和了姚氏從前的猜測,她托着腮想了一會兒,笑道:“你錯啦,這還真不是一見鐘情,認真論起來,這算是二見傾心。”就細細告訴殷萓沅道,“被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從前我領着兩個閨女去誰家吃酒席的時候,是和世子夫人打過一個照面的,彼時那小郎君侍奉在母親身側,冷不丁瞧見娉丫頭從車子裡鑽出來,驚得手上的扇子啪地一聲落在地上。當時我就有些想笑,隻是礙于和他們家并不相熟,隻得生生忍住了。如今回想起來,那小郎君我倒是沒仔細端詳,不過那婦人尖尖臉兒,高高孤拐,不是世子夫人又是哪個?”
殷萓沅拊掌而笑:“如此也算是緣分了。”又小心地觀察姚氏的神色,“我們家娉姐兒與新甯伯府世孫的事情,夫人是否要再仔細考慮一番呢?”
他稱呼姚氏向來都是喚她的小字,倒是鮮少稱之為“夫人”,一般如此稱呼,都是有事相商。于此時這樣說出來,就顯得非常慎重。
姚氏被丈夫說得不免也有了幾分心動,沉吟片刻,徐徐道:“若真如你所說,世孫本人這樣中意我們娉姐兒,想必将來過門之後,婆婆和大姑子再刁再惡,做丈夫的也能護住媳婦的罷?”
殷萓沅失笑道:“也就是你們婦人家,才老是想這些有的沒的,一大家子在一處過活,成日家想着你害我,我害你,日子還要不要過了?依我看,新甯伯府也未必有你們娘仨說得那樣可怕……”觑着姚氏的臉色,又漸漸地收了聲,柔聲問道:“佩璜再考慮一下呢?”
姚氏又思考了一會兒,道:“總要問過娉姐兒本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