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韋無冕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說服張大人的,總之,第二日天還擦黑,韋無冕便帶着縣衙的仵作與幾名衙差來到了雲嶺西山腳下。
宋真清按約定正在山腳等韋無冕,與她同行的還有麻疾,不錯,麻疾是她一早去找來的。
宋真清猜測,昨日與他們同來的漢子與衙差,被阿二的詭異模樣吓得逃跑後,定然會守在山腳等着,看他們是否會被野人吃掉。
也是她失算,在人命面前,再多的銀子都不值錢。
她并不怨責,畢竟誰的命都是命。
但她還是起了捉弄人的心思,因而,在下山時,她與韋無冕特意避開了通向驚風寨的路,讓守在路口觀望的一幹人吓破了膽。
一夜之間,她與韋無冕二人被野人吃掉的消息不胫而走,整個驚風寨風聲鶴唳,誰也不敢踏出家門一步。
直到今早宋真清去尋麻疾,才發現整個驚風寨靜悄悄的,麻疾看見她還以為見了鬼。
但她與麻疾隻說發現了湘姐兒的蹤迹,麻疾便二話不說的随她來了。
可見這個男人對湘姐兒實在用情至深,隻是不知他能不能接受後面将要發生的事情。
宋真清與麻疾到西山的路上竟沒遇到一個人,可見寨民們對野人吃人這事的懼怕,不過這也正随了宋真清的意。
與韋無冕打了照面,一行人便沿着昨日的路徑上了山。
宋真清隻瞥了一眼,便發現與韋無冕同來的衙差又換了。
她料想,許是那兩名衙差知道辦砸了差事,不敢回衙門,使得韋無冕今日才換了人的。
卻不知,韋無冕昨日回去後便找張大人狠狠告了一狀,那兩人挨了闆子不說,到今日還起不來床呢。
這是韋無冕第一次生如此大的氣。
無論之前衙門裡的人怎麼欺他騙他擠兌他,他從未惱過,可這次不一樣,他隻要想到他與小道姑差點就被野人吃了,便覺得惶恐。
韋少爺也不是沒有脾氣的,他發火的模樣讓張大人第一次意識到,他确實是安雲郡主的兒子。
當然這一切,宋真清并不知曉。
朝露清涼,一行人沿着昨日開辟出的山路前行,待看到山間紫白花海時,太陽已冒了頭。
紫色的小花随風蕩漾,山間的風清新又涼爽。
花海之中三座凸起的墳茔卻讓人平添幾絲冷意。
看墳上的土色,三座墳的主人似乎都在差不多的時間離開人世的,而且距今并沒多久。
但想起阿二所說,他從沒見過師母,宋真清不免有些疑惑,難道阿二師母的墳是後來才修建的?
這念頭不過轉瞬,畢竟是阿二的家事,宋真清并不願深究。
可此刻的她絕未料到,在紫色小花開的最盛的地方,被掩映的墳茔下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又給她帶來了怎樣的磨難?
而此時的她更關心的卻是另一座墳。
她對韋無冕點了點頭,便見韋無冕指使着衙差用帶來的工具在那座墳上挖了起來。
站在一旁,宋真清朝麻疾的方向看了眼,見麻疾雙膝跪地,兩眼發愣,顯見他已經明白了什麼。
宋真清并未多說,一切皆看開墳的結果吧。
随着“嘩啦”一聲,棺材闆被掀起,一股腐臭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幾名衙差雖用布巾捂住了口鼻,但仍被驚吓到後退了幾步,臉色十分的難看。
宋真清也帶上了布巾,屏住呼吸剛想上前,卻突然被韋無冕拉住了,“小道姑,别看……”
韋無冕面色灰白,一隻手捂嘴欲嘔,另一隻手仍拉着她不放。
宋真清拂去韋無冕的手,從懷中掏出布巾替他系上,并溫聲安撫,“别擔心,我不怕。”
作為考古出身的她,不是沒見過屍體,隻不過那都是死了許久的幹屍罷了,但即便如此,她必是要看一眼的。
韋無冕見拉她不住,也一步一步跟在宋真清身後來到了棺材邊。
仵作是個已近耄耋的老者,身形矮小,面容清瘦,他隻是在臉上圍了一塊布巾,端詳了屍體兩眼,便開始用雙手在屍體上摸索起來。
屍體面容浮腫,已有些腐爛,早已看不清原來的模樣,但看頭上帶的發飾,應是個年輕女子。
想來她死的時候還是冬日,雖然嶺南的冬日并不嚴寒,但與其他季節相比,還是要冷些,所以早晚還是要穿個夾襖的。
女子身上着的便是一件薄夾襖,嫩綠的襖子已有些褪色,但她通身整齊,被擺的端正,可見安葬她的人很是耐心替她整理了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