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宋真清是不是在胡說,張大人奶娘皆心知肚明。
奶娘似乎傷的極重,這眼前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便有些支撐不住了,她艱難撐起身子靠坐在了牆角邊,歇了好大會才撩起眼皮道:“湘姐兒,那個小賤人,水性楊花,明明定了親,還和炎丹勾勾連連,不清不楚,在外面胡來也就罷了,炎丹還将她帶回雲家,他們當雲家是什麼地方,他一個倒插門的外姓人,有什麼資格在雲家胡作非為,這般羞辱我家小姐?”
一氣說了這麼多,奶娘極為乏力,勉強還坐着。
“雲鳳靈知道炎丹與湘姐兒的事麼?”
宋真清對此事很在意。
奶娘艱難的搖了搖頭,“炎丹帶那賤人回雲家,不巧被我撞見,他竟拿小姐……”
奶娘忽然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話,頓了會才又道:“……威脅我不許告訴小姐。”
這話雖含糊,但宋真清一下便明白了奶娘的意思。
遂另起了話頭問道:“為何殺湘姐兒?隻因她與炎丹……勾連?”
該如何形容炎丹與湘姐兒的關系,以她如今小道姑的身份,說的還是含蓄些比較好。
“嘎……咳……”奶娘冷笑幾聲,接着又是一陣猛咳,待平複下來已過了好大會。
“那賤人以我家小姐……要挾炎丹,想進雲家……,就憑她?哼,也不想想自己是何身份,泥巴地裡長大的村婦,與我家小姐相比,不啻于雲泥之别,竟還妄想進雲家?就算做妾都不可能。”
奶娘咬牙切齒,眼中恨意能翻天覆地。
宋真清聽罷這話沉默下來,為了雲鳳靈的名聲,奶娘說的語焉不詳,但她大約也能猜出炎丹與湘姐兒二人之間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想來炎丹無意之中将雲鳳靈被辱一事透露給了湘姐兒,湘姐兒在床第之間蠱惑炎丹,或是讓炎丹休了雲鳳靈,或是納她自己為妾,總之兩人對話被奶娘聽到,奶娘這才對湘姐兒動了殺心。
若是麻疾知道了湘姐兒的打算又該是何等的寒心?
宋真清唏噓,“你又是如何殺了她的?”
“我偷偷跟蹤過這兩個賤人,發現二人常在寨子外的河邊私會,我以炎丹的口氣約她出來,就在寨子外的小河邊,我将她狠狠推進河裡,我就在那看着她在河裡掙紮,看着她沉入水底,哈哈,她後悔絕望的眼神我此刻仍記得,可那又有什麼用,誰讓她算計我家小姐呢?從她與炎丹勾搭,使計害我家小姐那刻起,她就要料到會有今日。我就要讓她生生世世都留在河裡,看着他們私會的地方,死不瞑目。”
奶娘呼哧呼哧喘着粗氣,說罷這些後,緊緊捂着自己的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從牢門外望去,身上的衣衫已經浸濕,不知是血還是汗。
“你還撐得住麼?”
宋真清問道,她并不可憐這個殺人兇手,隻是擔心人在未上公堂之前就死了。
她不敢要求張大人去救人。
因為韋無冕曾經說過,進了大牢的人要麼橫着被擡出來要麼自己走出來,在太秦朝,是絕不允許大夫進牢房的。
不知這規矩是哪個毫無人性的家夥定的?
就連韋無冕說起此事時,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因而宋真清知道,張大人是絕對會按照規矩嚴格執行的,反正奶娘是死是活,對張大人來說也無關緊要,何必為了一個必死之人壞了上頭定的規矩呢?
“死不了,”回答她的是奶娘陰狠的聲音。
宋真清抿唇笑了笑,“那就好。”
她方才琢磨了下奶娘話裡的意思,忽然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原來不是炎丹無意之中将雲鳳靈被辱一事透露給了湘姐兒,而是湘姐兒本就與雲鳳靈被辱脫不了關系。
同為女人,湘姐兒又為何會如此對雲鳳靈?
難道僅是因為想入主雲家,光明正大的成為炎丹的女人?
“湘姐兒跟着炎丹,是自願還是被逼迫的?”
此事一直不清不楚,但想來麻疾需要這個答案。
“哼,看她那妖裡妖娆狐媚的樣子,哪裡又是被強迫的?隻有麻疾那個蠢蛋,才以為她是個貞潔烈婦。”
“那你又是何時對炎丹動了殺心的?”
炎丹是雲鳳靈的夫婿,柔柔的親生父親,況且那事已過了一年,按理說奶娘應該不會再因此殺了炎丹的。
奶娘忽然沉默下來。
過了許久她才重重的歎了口氣,道:“也罷,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麼好瞞的了,我既已殺了炎丹,也不怕柔柔将來恨我,我隻唯恐柔柔長大了被炎丹利用。”
宋真清從未料到人心竟然能涼薄到如此程度。
奶娘說,自她殺了湘姐兒後,炎丹有所察覺,并以此作為把柄要挾她為他做事。
奶娘也怕雲鳳靈與柔柔得知她是殺人兇手後,心生懼意與她離心,才不得不答應了炎丹的要求。
“初時他隻是讓我替他去清雲觀跑跑腿,看看你在山上做些什麼,後來他竟讓我去偷你的發钗,還讓我想法支開清雲師傅,你可還記得,有一日,你正在清理荷塘,有個男人突然出現在觀中,還将你吓了一跳。若不是清雲師傅回來的及時,他并未來得及對你做些什麼,說不得,你……”
奶娘将宋真清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嘶嘶冷笑道:“早就被我弄死了……”
似被陰毒蛇信附骨,宋真清隻覺渾身寒冷。
奶娘不提還好,一旦提起,搜腸刮肚下,她終于記起刻意被清清遺忘了的那日情形。
然而,她也隻記得起炎丹的名字與那雙男人的眼睛,發散着極濃的占有意味,與勢在必得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