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換上幹淨的衣物,沈長甯隻覺得自己像終于重新活過來了。
她一邊擦拭頭發,一邊推開門去叫小二上來換水。片刻後,幹淨浴桶中重新盛滿溫熱水液,等人走了,沈長甯走向陸景行:“陸刑,水給你放好了,你去沐浴,我出去看看哪裡有藥鋪。”
陸景行站起來,朝她的方向走了兩步,片刻後又停下腳步,說道:“我沒有衣物,沈離。”
“我早給你準備好了,就挂在屏風上呢。”
她一邊說一邊自然地握住了陸景行的手臂。
陸景行聞聲心下先是一頓,繼而轉頭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這也是你變戲法變出來的。”
面對這人總時時刻刻不忘打探自己的習慣,沈長甯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許多。
她看着陸景行的面孔,彎了彎唇角,心下突然生出點報複他的惡意。于是神色一變,話語也跟着裝傻充愣起來。
“嗯?什麼戲法?這是我從前識人不清的時候為我未來的夫婿繡的,本想着成婚以後送給他,卻沒想到後來真到了大婚的時候,我竟然逃了婚,這衣物也沒來得及送出去。沒想到如今竟然,唉,算了。”
說到最後,她還裝模作樣地歎了一聲,仿佛很為自己親手繡的衣物竟然穿到了陸景行身上感到惋惜。
看着男人驟然冷下來了的臉色,沈長甯得意地在心中悶笑一聲:惡心不死你。
陸景行心中确實不虞到了極點。
他雖然很懷疑這話不過又是沈長甯編的謊話,可落在耳中确實是一等一的刺耳。
哼。
他想着那日沈長甯口中提到的那個劣迹到了極點的男人,又莫名想到少女從前是如何滿懷春心地為那人縫制衣物,一時間便有些壓不住心中那點不知來由的怒意,冷笑道:“确實是識人不清,才會心悅那般差勁的人。”
“……”
明明知道對方說的是她捏造出來的那個假人,可真聽到這話後,沈長甯卻還是覺得膝蓋仿佛有些隐隐作痛。
她幽怨地瞪了陸景行一眼,心想,無差别掃射就過分了啊,哥。
畢竟沈長甯談沒談過那樣的她不知道,但她沈離是真談過啊。當年還因為那稀爛的情史而被朋友調侃該去算一下姻緣,是不是這輩子注孤生。
吃了個啞巴虧的沈長甯抛下陸景行,徑直下了樓。
方才來的時候和陸景行一同路過還不覺得,這會等在客棧洗了個澡,再聞到那從包子鋪傳來的誘人香氣時,沈長甯終于後知後覺地感到無比饑餓。
她買了兩個熱乎乎的肉包子,還順便向包子鋪的老闆娘問了個路。
等得到這鎮上的藥鋪所在地的具體地址後,沈長甯乖乖巧巧地道了聲謝,叼着包子一邊吃一邊往那處走。
還不等她循着指示走到對面去,左側不遠處便傳來一陣馬匹疾馳而來發出的呼嘯聲,馬蹄哒哒地踏在地面上,在奔跑中連成一片巨響,一時間仿佛天地都為之震動起來。
沈長甯來到這地方這麼久,出行都是坐馬車,還從未見過這番陣仗,便停住腳步,好奇地轉頭看去。
隻見随着兩側行人都自發避讓,高大威武的馬匹疾馳而來,上面坐着的都是身披铠甲的士兵,面色冰冷,神情肅穆,入眼隻覺得威風凜凜,氣勢十足。
沈長甯眨眨眼睛,有些好奇地盯着那群越來越近的士兵看了一會,随後轉頭問身後的老闆娘:“這裡是要打仗了嗎?為何會有這麼多士兵。”
那老闆娘正忙着将空了的籠屜換下,聞言忍不住笑道:“打什麼仗呀。”
她放下籠屜,擦了擦手,目光看向那群威風不已的人時眼中的笑意卻逐漸變得稀疏,甚至泛上幾不可見的冰冷。
“那是太守府的私兵,不過是日常巡城而已。”
話語間那群士兵已經逼近,聽老闆娘說了原因的沈長甯有些吃驚,她幾口咽下嘴裡的包子,擡步向包子鋪走近了兩步,随後低聲道:“私兵?這不是犯法的嗎?”
老闆娘被她這話驚了一跳,看清她眉眼間的茫然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小姑娘應該是外地來的吧?”
沈長甯點點頭“我确實不是這裡的人。”
“那便對了。”
老闆娘壓低了聲音,歎氣道:“這裡距離京城千裡之遙,任陛下再如何賢明也定然不可能管到這全天下的每一寸土地。而在這江南,太守便是法,既無人敢管,也無人能管。”
沈長甯不是什麼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立馬聽出這話中的弦外之音。
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心想:好嘛,還是個橫行霸道的貪官。
很快,随着馬蹄聲越發逼近,沈長甯身後也跟着傳來厲喝聲。
“太守府出行,行人避讓!”
長鞭落地,驚得衆人連連後退,沈長甯冷眼看着,隻覺得這群人真是嚣張至極。
但她很快便意識到這群人為何會如此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