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話題怎麼會突然拐到這個上面,沈長甯本能地張口想要解釋,可看着陸景行神色冰冷的模樣,又想起這人之前威脅自己時的模樣,一時間心裡卻又更加覺得生氣。
“我後悔救你?你說對了,陸刑,你當時要不給我喂毒藥,我一定把你一個人丢在那兒自生自滅!”
話語脫口而出,空氣中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陸景行被少女的這句話震得僵立在原地,隻覺得面龐泛起一陣滾燙。手掌緊緊蜷起,從未體會過的羞辱感在這一刻席卷了他的大腦。
他突然猛地清醒過來,在心中質問自己:你想聽到什麼答案?陸景行,她說的一點也沒錯,你當時确确實實就是撒謊,用一顆□□騙的她救你,你還想聽她說什麼呢?
喉結滾動數下,陸景行最終沉默無語,下意識地回避了那個他問出那句話時本能地希望得到的答案。
而沈長甯站在原地許久,心中也跟着後知後覺地生出後悔。
自生自滅什麼的,這話說得有點太傷人了。
她不敢去看陸景行此刻的臉色,嗫嚅着唇瓣,正想再為自己解釋兩句,說她不是那個意思,卻見男人突然别過了臉,而後那三個字便毫無預兆地落入耳中。
“你走吧。”
沈長甯一懵,看着他沒說話。
陸景行卻已經轉身,摸索着往屋子裡走了。
“當初給你的毒藥是假的,你吃了也死不了。你走吧,不要再和我這種冷血的人待在一起,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這句話中的信息量太大,沈長甯愣在原地,直到過了許久才終于反應過來。
她先是不敢置信那顆把自己騙得死死的毒藥竟然是假的,而後便更加覺得生氣。
“陸刑!”
廊下,陸景行站住腳步,臉色冰冷。
沈長甯瞪着他的背影,氣道:“你還天天說我撒謊,結果呢?搞半天你自己才是個真正的騙子,恩威并施,手段耍盡,騙得我團團轉!陸刑,耍我很好玩嗎?”
想着自己被這人威脅,又是給他兌百寶箱,又是帶着他來看病,累都快累死了,結果現在隻是罵他兩句就要把自己趕走,沈長甯一時間氣得眼睛都紅了。
“走就走,沒了你,我早回家了!”
她這次真是氣狠了,說完便徑直往外走去。腳步聲漸行漸遠,開門聲在耳邊響起,片刻後一切歸于安靜。
陸景行仍站在原地沒有動,蜷起的手掌中,不算銳利的指甲深深插進掌心,在上面留下深刻痕迹。
但他面上仍舊神色平靜,仿佛情緒全然不受影響。
直到他開口,聲音沙啞地叫屋頂上圍觀了全程,已經目瞪口呆,激動得快要上蹿下跳的陳升。
“陳升。”
“在!在呢,大人!”
沉浸在興奮中的陳升猛地一顫,清醒過來。
“你去跟着她,送她出了這鎮子,不,等她到家了再回來。”
“……啊?”
陳升呆愣着應了一聲,面上是從未想到的茫然。
“還要我說第二遍嗎?”
陸景行側頭,眉眼間神色在陰影中顯出别樣的冰冷。陳升猛地回神,立刻連聲應是,接着毫不猶豫地轉身朝外追去。
空蕩蕩的院子裡,隻剩下陸景行一人站在廊下。
片刻後,大門再次被人推開,僵立在原地的人猛地轉頭,卻聽見一個熟悉的柔和聲音。
“既然舍不得人走,為何不去追?”
莫名提起的心在聽清楚來人身份的瞬間猛地下沉。
陸景行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人走近,他才說道:“沒必要。”
白藥向他解釋了自己并不是故意偷聽,而是因為剛好回來時碰到他們兩人在吵架,所以才暫時沒進來的,結果沒想到過了一會,竟然看見沈長甯推開門氣沖沖地離開了。
她想着自己剛才聽到的那些話,一邊在心裡想這兩人日日同床共枕,竟然都是做戲一邊忍不住有些奇怪地問道:“你為何不直接告訴她我的身份?不用說我和你之間的事,隻說我神醫谷的事情不就好了?”
陸景行沒回答她,隻沉默着,片刻後才終于吐出一句,“走了也好。”
畢竟留在他身邊,說不定會被什麼人盯上,遇到什麼危險。
說完他想起少女方才說的回家,心裡一時間倒反而松了口氣。幸好她當時那些話是騙自己的,否則她要是真回那個破廟裡去了……自己會忍得住不把人帶走嗎?
陸景行強迫自己不再去想。
他摸索着回了屋子,白藥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想着那四個字,過了一會突然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人呐,但凡遇到男女之事,便都會不由自主地變得口是心非起來。
這邊陸景行臉色陰沉,那邊沈長甯還處在強烈的憤怒中沒有回神。
從離開醫館直到現在,009已經聽她不帶半個髒字地罵了整整十分鐘了。
009對此一點也不感到不耐煩,反而高興得很:這麼厲害的嘴皮子,它仿佛已經看見它的獎金在朝它揮手了。
倒是她身後一直隐秘跟着她的陳升被逗得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