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壓低鴨舌帽的帽檐，遮住自己過分有标志性的紅發，走在街上不起眼得如同任何一個遊蕩而過的青少年，湛藍色的眼睛卻一一細緻地辨識過周邊的招牌。

「熱鬧的歌舞伎院、秘密的倉庫、□□的賭場、似乎有不少打手集結的房屋……啊有了，深處的錢莊，應該就是那裡。」

少年的腳步悄無聲息地一轉，像個幽靈似的拐入小巷中，準備向此次的目标地址靠攏。

雖然在如今電子通訊愈發複蘇的戰後時代，選擇線下面交紙鈔是相當奇怪的存在，但織田卻并不憂心會有怎樣的意外——即便也許有一些出于莫名其妙的賴賬而設下的埋伏，織田也有信心憑借身手逃出羅網、順道向不誠信的雇主讨還債務；而最好的情況，線下交易不過是雇主謹慎的怪癖罷了。

如此思索着，還未熟練将自己『全部殺死』的工作模式，調整為符合自己全新準則的『全部重傷』的擊殺模式的少年殺手，在腦海中反複回憶着多年前被灌輸的人體解剖圖，思考着最适宜的槍擊之處。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奪走了他的注意力。并非這聲音有多誘人，而是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地界太過特殊——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什麼，小鬼，你想進去？你才多大？”

“已經快十歲了哦～”聽起來過分活潑的聲音說。

“快十歲？那不是才九歲多嗎！沒有到牌桌的高度吧，小心進去後把奶粉錢都賠掉啊哈哈哈！”

“但其實我的牌運很好哦，至少比大叔你強多了～”

“……你認識我？”

“沒有哦，大叔你穿着不合腳的舊鞋子，但衣服和褲子卻是比較新的，是因為前幾天把還算不錯的皮鞋當掉還賭債了吧？小心今天把新褲子也輸得精光哦～”竟還是個聰明的毒舌小孩。

織田不由瞥去目光，便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被攔在地下賭場的門口，而正如男孩所說，攔住他去路的中年人穿着與衣着不搭調的滑稽破鞋子，此時臉上露出被戳穿的驚慌又氣急的表情。

而他身邊，明顯是中年人同事的男人大笑起來，“噗，上杉，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鬼戳穿了，感覺如何？”

“閉嘴吧黑吉，昨天你也沒赢多少。”

“诶，大叔你們兩個是牌友嗎？”男孩好奇地左看右看地問。

“顯而易見，小鬼。”那個名為黑吉的男人說，“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那我奉勸你們今天别上牌桌哦，今天誰都不會赢的～”太宰熟練地露出令人背後發寒的神秘笑容。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在賭場門口随意詛咒人，小心挨揍。”上杉朝着男孩惡聲惡氣地說，“你家大人呢？”

“你問森先生？他去工作了。”孩子歡快地回答道。

「原來如此，是有監護人的。」聽到此處的織田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決定不參與麻煩，繼續前行，「那就不需要多操心了。」

“去工作？什麼工作會帶小鬼到賭場來，你家大人是做什麼的？”黑吉懷疑地挑眉。

“誰知道，可能是催債吧？”男孩不滿地鼓起臉蛋，“本以為會很有意思，但到賭場催債竟然是這麼無聊的事。”

“……”黑吉愣了一下，扯了扯上杉的衣擺，“喂，今天被老大三言兩語打發的小白臉一樣的黑手黨，是不是就姓森？”

“……”上杉吞咽了一下，眼神怔怔，“似乎是的。”

目光在空中相撞，低頭，然後在男孩的身上再次交彙的一瞬間，兩個人的表情已經變得全然不同。

織田作之助頓住了腳步，默不作聲屏住呼吸。

“哇啊！”太宰發出了一聲誇張的大叫，接着就被挾持在了看門人的懷裡。

織田注意到，男孩的眼神中分明是興奮，而非恐懼，「真是奇怪的小孩……」

而局勢的變化無疑沒有留給他更多腹诽與困惑的時間，織田作之助腳步靈活一轉，便閃入暗中。而他的行動無疑是正确的，因為下一刻，四周此起彼伏地響起槍械上膛的聲音，潛伏在陰影裡的殺機蠢蠢欲動。

“小鬼，老實交代，派你來的黑手黨去了哪裡？”中年男人逼問着懷裡的孩子。

“森先生說，「擒賊先擒王」……”似乎被勒得有些喘不過氣，男孩嘟嘟囔囔地說。

“喂，你們聽到沒有，趕緊去二樓看看！”黑吉轉身怒吼，“來得及的話，還能用這小鬼當人質。”

霎時間，賭場的深處一陣騷亂，尖叫、推搡、打罵的聲音此起彼伏。

“沒用的，我可不值幾個錢哦，森先生就是派我來當誘餌的。”太宰反而咯咯笑了起來，“你們，與其擔心那個可能在森先生手下活不了多久的老大，還不如去隔壁錢莊看看。”

上杉與黑吉面上焦慮的神色瞬間凝固住了，兩人對視一眼，挾着太宰跑向旁邊的房屋。

将一切盡收眼底的織田，也不再隐藏，跟在後面沖了上去。

推門而入的織田，發現男孩已經被抛在了一旁，正從地上爬起身，不滿地拍打着身上的塵土。

而看門的兩位中年人，正迫不及待地鑽入櫃台後，擺弄起錢莊内庫的門鎖。

“哦哦，打開了，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