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且算是禮物？”鷗外也有些不确定地說。

太宰懷疑地眯起眼睛，伸出手指碰了碰信封，「很好，似乎沒有什麼異樣。」

“不拆開看看嗎？”鷗外湊到他身邊殷勤地提議着。

“……森先生先告訴我裡面是什麼？”太宰小心謹慎地說。

“大概是研究院的旁聽證吧？”鷗外坦誠道，“我用校友的身份寫信給了東大，然後拜托友人去搞定了橫濱大學那邊。”

“您要送我去上學嗎？”太宰鸢色的眼睛睜得圓圓的，“還是去東京？”

“不喜歡嗎？”鷗外有些意外地說，“但對你來說，大學都是很簡單的水平了。”

“森先生，我隻是頭腦比較聰明而已……”太宰鄭重嚴肅地扳起臉蛋。

“所以？”鷗外疑惑地問。

“不代表我會喜歡去那些規矩很多的地方上學。”太宰擲地有聲地強調道。

“……治君，這隻是旁聽證而已。”鷗外無奈了，“不是錄取通知書。”

“唔……”太宰有些不知所措地握住信封，發現自己已經找遍了拒絕的理由。

鷗外見狀，便心情愉快地微笑起來，“想什麼時候去都可以哦。”

“………”

“實在不喜歡的話，”鷗外裝模作樣地唉聲歎氣，“還是可以還給我的。”

「倏」的一下，信封如閃電般從醫生眼底消失了，太宰别别扭扭地将手背在身後，聲音幾乎微不可察，“……不要，還算是喜歡。”

“那麼，接下來……”鷗外在小孩炸毛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笑眯眯地掏出了第二個詭異的信封放在了桌上。

“……森先生，逗弄我很好玩嗎？”太宰反應過來後，危險地眯起眼睛，“快點如實招來，這裡面又是您的什麼奇思妙想？”

“治君怎麼能這麼想？”鷗外誇張地露出可憐兮兮的受傷表情，随即非常沒有底線地說出了禮物的秘密，“是蟹屋的大滿貫優惠券。”

“哇啊！”這下太宰的眼神确實不帶一絲虛假地亮了起來，“也是随時都可以用的嗎？”

“确實如此。”鷗外肯定道，然後又說，“唯一的問題就是……”

“………？”太宰有了不好的預感。

“必須要使用信用卡付款——真是可惜呢，治君還遠沒到達能夠獨立簽署信用卡賬單的年齡。”壞心眼的醫生笑眯眯地說，然後狀似惋惜地捧心歎氣，“隻能在我有空的時候，再陪着一起去了。”

“………”太宰氣鼓鼓地瞪起醫生，停頓了片刻後又突然平靜下來，用仿佛最後通牒般地語氣說，“我知道了……森先生還有什麼「驚喜」沒拿出來嗎？”

“怎麼猜到的？确實還有。”鷗外眨眨眼，然後從身後摸出一個裝飾甜美的方形禮盒，“這是愛麗絲醬選給你的。”

“唔……”這下太宰隻能乖乖地接了過去，并輕輕地放在耳邊搖了搖，隻聽到了撲撲的悶響。

“難不成？”太宰有些遲疑地問，“是繃帶嗎？”

“是的。”鷗外微笑着，“愛麗絲專門選的，最新出品的夏季舒适款試用。”

“……謝謝愛麗絲。”太宰側過頭輕聲說，露出一截沒能被卷發完全遮住的紅撲撲的耳朵。

“不拆開來看看嗎？”鷗外表情和藹地提議着。

“………？”看着大人這副标準的冒壞水模樣，太宰心裡又升起不好的預感，“……繃帶上面有什麼？”

“是愛麗絲的愛心塗鴉哦。”鷗外神情格外無辜地眨眨眼，“據說是現在很受歡迎的美樂蒂醬～”

“………”太宰沉默了數秒，接着轉身沖進屋内，動作迅疾地将盒子死死鎖進了抽屜的最深處。

“诶？真的不考慮拿出來用嗎？愛麗絲會傷心的。”鷗外追在他身後問着。

“森先生，您再這麼做，我這輩子都不會收您的禮物了哦。”太宰轉過身，闆着小臉嚴厲地警告道。

“诶诶～不要這樣嘛～”鷗外狀似傷心地說道，随即一手按住想要逃跑的小孩，“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治君喜歡怎樣的禮服，日式的還是西式的？”

“………”太宰憋住表情不說話了。

“唔，不如讓我猜猜看？”鷗外點着下颌思考起來，“應該是西式吧？”

“………”太宰依舊沒有說話，卻有些驚訝地睜圓了眼睛。

“為什麼我會知道？”遊刃有餘的大人壞心眼地微笑起來，“治君應該有暢想過，自己長大以後穿西裝的帥氣模樣吧？”

“………！！”太宰真的炸毛般跳了起來，耳根通紅，這瞬間似乎都要羞恥到哭出來了，他抗議着，“為什麼連這種事情森先生也會知道啊！！”

“我就是知道哦。”醫生眨眨眼，挂着神秘莫測的笑容說着，這是他被小炮彈擊倒之前最後的體面。

“噗——好痛——治君，你壓到我的肋骨了——”

……

“就拜托您了，幸子夫人。”鷗外将手輕輕搭在表情别扭的男孩肩上。

“沒問題的，森醫生。”笑容燦爛的裁縫店主說，又對太宰打起招呼，“好久不見，太宰君似乎又長高了一些。”

“……謝謝您的關心，夫人。”太宰小聲說道。

“哎呀，難得看到這孩子害羞的樣子。”幸子夫人彎起眼睛，“一定是因為到了重要的日子吧？”

“确實。”鷗外得體地寒暄道。

在引着太宰進入内間道中途，幸子夫人溫溫柔柔地彎下腰，對男孩悄聲道，“太宰君，是生日嗎？能得到這樣的禮物真是不錯呢。”

“……是嗎？”太宰輕聲反問道，可愛的鸢色眼瞳中此時竟裝滿了迷茫的困惑，“可是，幸子夫人，對我而言，即便是精心制作的衣物，過一段時間不就再也穿不上了嗎？”

成長總意味着失去。這是太宰治一直深藏于心的想法。

快樂會消逝，羁絆會消逝。在記憶中的細節依舊清晰可辯時，承載回憶的人與物已經面目全非……更不必說，這些轉瞬之間便會被棄之不用的事物。

「我應該承受這樣的饋贈嗎？」太宰想着。

“或許是這樣。”幸子夫人動作溫和地摸了摸男孩的鬓角，“長大之後，衣服就不能再穿了。但是在這一刻，太宰君内心中感受到的幸福是能夠永遠留下的，不是嗎？”

太宰微微睜大眼睛。

“要好好地向醫生表達出來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