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君,你在讀什麼?”鷗外端着咖啡路過,看到太宰手中的雜志之後,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唔,關于麻将。”太宰懶洋洋地趴在沙發上,用手撐着臉頰,“之前看家裡的大人們玩過,感覺還蠻有意思的,而且不同文化下的遊戲規則也略有不同,值得花時間鑽研一下。總體而言不是很難,就快要學會了哦。”
“……”鷗外私認為,太宰口中的所謂“學會”是能夠讓他不費吹灰之力獲得「雀聖」名号的程度。
四舍五入養了太宰兩輩子的鷗外,後知後覺發現太宰的數學直覺似乎一直都是通過詭異的方式培養而成的……嘛,總歸太宰這樣的孩子不适合被送去學校,就這樣吧。
他抓住了太宰話中的另一個重點,“治君方才提到「家裡的大人」?”
“……也就是提到而已。”太宰停住動作,從雜志中擡起頭來看了森一眼,“怎麼了嗎?”
“如果你想回青森看看……?”鷗外試探道。
“從我決定跑出來的時候,就沒有想着再回去了。”太宰無所謂般回答着,還在一目十行中給雜志翻了一頁,“森先生大可以不用那麼焦慮哦。”
“……”鷗外垮下肩膀深深歎氣,“我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在我眼中,就如同黑夜中的燭火一樣。”太宰帶着些許困惑的神情從文字上移開視線,“方才也是,森先生最近究竟在苦惱着關于我的什麼事情?”
鷗外在太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目光柔和地看向手中的咖啡杯,深褐色的液體平靜無波,若有若無的香氣散逸在夏日溫煦的空氣中。
一晃之間,遇到太宰之後的時間也即将過去兩年,這種忙碌間隙互相陪伴的和平時日,依舊虛幻到令人不敢置信。
“治君,還有幾天就快滿十歲了吧?”最終,鷗外如此簡短地說道。
“……您就是為了這個嗎?”太宰吃驚地睜圓了眼睛。
“為什麼不?”鷗外歪起頭,溫和微笑起來,“對于小孩子來說,生日難道不是最重要的日子嗎?”
太宰差點難為情到在沙發上蜷起整個身子,都忘記例行反駁「不要把我當普通小孩子」了,“……我以前從沒有這麼想過。”
接着,太宰突然又想到什麼似的,眼睛亮了起來,“九歲那次,森先生明明也沒有這麼大張旗鼓的想法。”
“那是因為,我突然聽見你和患者聊天時,口中報出的年齡變了。”鷗外支着下颌,裝模作樣地憂慮歎息,“接着,我百般追問之下治君你才告訴我的,結果那個時候已經過去一周多了,不記得了嗎?”
太宰顯然對那次頗為肉麻的詢問沒有什麼「好印象」,他别别扭扭地嘀咕起來,“……早知道當時就咬牙堅持住,什麼都不告訴森先生了。”
“不要這樣嘛,治君。”鷗外彎起眼角湊了上去,“想要什麼禮物都可以提哦?”
“那我平時提出的要求,森先生就不會幫我實現嗎?”太宰反問道。
“當然不是,完全不沖突吧?”鷗外有些困惑地說。
“那麼,過不過生日似乎也沒有什麼區别嘛~”太宰微微一笑,把雜志一合後跳下沙發,端起格外成熟認真的表情,“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森先生你該去上班了哦。”
于是,鷗外恍惚間在男孩頗具壓迫感的目光中,被迫以非正常的速度喝完了手中的咖啡,又發現懷裡被迅疾地塞入了領帶、外套和手機,最後「砰」的一聲被關在了門外。
鷗外,風中淩亂、欲哭無淚地站在家門口,“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們說定了什麼啊?快開門啊治君——!”
……
這一天,晚香堂如預期中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
發件人依舊是奉行神秘主義作風的某醫生,而信中的内容,則出乎意料的相當私人。
「請問閣下,如果想在6月19日給孩子過生日,有什麼不讓他感到無聊的方法?」
福澤,“……?”
湊過來一同看信件亂步卻眼睛一亮,“哦,是用了等位賦值法的密碼矩陣啊,這很簡單嘛。提示是「6=19」,簡而言之,就是要将五十音中編碼第6位的「か」看作第19位的「て」來讀,以此類推……”
“『擂缽街的形成與異能兵器有關。』”接着,亂步直接念出了密碼背後的内容。
“異能兵器?”福澤有些震驚地說,“如此巨大的規模,真的可以做到嗎?”
“如果對于一些人來說,異能力是一種可以被提取、疊加或者壓縮的能量呢?”亂步睜開眼睛,神情嚴肅地說,“并非不可能實現吧?”
“但這種程度的研究,想要實現的話……”福澤面容凝重,不難想象,擂缽街真相的背後隐藏着怎樣令人膽戰心驚的秘密。
“福澤先生應該也猜到了?雖然沒有其他情報佐證,但那裡本身遠離市區,又是填海造陸形成的離島,大概率就是戰時政府的秘密異能研究機構吧?”亂步不快地說道。
“那麼,現在黑手黨的行動,果然是想要重新找出那個兵器來嗎?”福澤嚴肅地詢問。
“是否真的存在還有待質疑,畢竟要實現那種規模的破壞,極有可能是一次性的力量哦?”亂步的頭腦急速運轉着,“醫生沒有直接從暗中阻撓,恐怕也是想要順水推舟做些什麼吧?”
“……他也想要得到異能兵器嗎?”福澤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
“更加可能的是,想要借此機會籠絡人心吧?”亂步回應道,“即便最後真的落到他的手中,我們也有可以談判的餘地,這并非最糟糕的結果。”
“那亂步,在你看來,我們現在應該如何行動?”福澤詢問道,“我們要比所有人都搶先一步,去把異能兵器找出來嗎?”
他知道,如果真的展開調查,眼前的這位偵探少年完全可以做到這件事。
“不需要哦,福澤先生,讓壞心眼的醫生自己去忙碌吧。”少年偵探不滿地抱怨起來,“他絕對知道更多的内情,比如,這個情報是誰洩漏給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的?更何況,黑手黨的内部現在估計已經變成各懷鬼胎的地獄道了,絕對不止一方人馬正在擂缽街内部搜尋,我們貿然介入反而會變得更加麻煩。”
“……亂步,你一直知道的,即便有夏目老師做擔保,因為與謝野的事情,我并非對森醫生有多高的信任。”福澤陷入沉思中。
“如果單從這點來看的話,我也一樣哦。”亂步卻沒有監護人表現出的那樣神經緊張,“但是,如果嘗試從太宰的動向來觀察,就可以更好地把控局勢了。”
“那孩子嗎?”福澤愕然。
“沒錯,如果真的即将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連醫生自己也束手無策的話,太宰一定會被毫不猶豫地扔到我們這邊來的。”亂步說,“上次讓他自己磨磨蹭蹭地過來,隻不過是一次嘗試性的預演罷了。”
“………”福澤有些心情複雜地想,他這裡可不是什麼問題未成年收容所,“既然已經知道此事,我們便無法按兵不動。”
“唔,估計您的這點反應也在黑心醫生的預料之中吧?”亂步不快地挑眉,“什麼也不肯多說,卻又光明正大把問題抛給我們,絕對是想要讨巧,讓我們主動出面去向那位神秘的老先生詢問相關情報吧?”
“……夏目老師嗎?”福澤确認道。
“沒錯,不過最終如何還是您來決定吧?”亂步有些煩躁地整理起偵探帽,“隻能說在我這裡,不得不順着醫生的計劃來行動的感覺,真是令人渾身難受。”
如此總結,少年偵探又想起什麼似的,指向銀發武士手中的信件,“順便一說,抛開密碼不談,這封信表面上詢問的内容本身也是認真的哦。”
目光再次落回到紙面上,這一瞬間,福澤露出了五味雜陳、欲言又止的神情。
亂步驟然擡高了音量,明顯極為不爽地說道,“讓我說,那個小鬼還是太閑了,醫生還沒有底線地天天焦頭爛額地讨好他,幹脆把他送過來陪我跑幾個月的案件,估計就徹底老實了。”
“………”福澤徹底無語了,“亂步,罪案現場不能當作生日禮物。”
“誰知道呢?”亂步從兜裡拿出一根棒棒糖,細緻剝開包裝,嗷嗚一聲心滿意足地含進口中,“不要小看那家夥,任何極端的事情,都可能會是他感興趣的對象哦。”
在這一刻,福澤突然又對自己的便宜盟友感同身受起來,「……森醫生,真是辛苦了啊。」
……
“……森先生,這是什麼?”太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推到眼前的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