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酒對時間已經失去了概念。
也許隻是一秒,也許過了數年之久。
當他醒過來時,被絢爛的陽光照射得睜不開眼。
他用手擋着光,微眯着眼,坐起身來。
這一起身,他就愣住了。
他正坐在一片碧綠的草坪上,開闊的視野,清新的空氣,不遠處還有一個小小的池塘,水邊長着各種不知名的花朵。
而他身邊,裴星淵惬意地坐在草地上,正看着他笑。
“睡醒了?懶蟲。”
謝酒嘴張了張,卻沒發出聲音來。
這又是一場夢吧。
“怎麼了?傻了?”裴星淵手裡拿着一根草,撓了撓他鼻尖:“怎麼不說話?”
不對。
謝酒心跳漏了半拍。
他沒有這樣的記憶。
他和哥哥從沒有在這樣一個草坪上休息過。
不是記憶?
是最普通的夢境嗎?
謝酒一把抓住鼻尖上那根草。
涼涼的、濕濕的,很柔軟。
夢境有這麼真實嗎?
謝酒的心髒噗通噗通劇烈跳動起來。
他突然想起,同樣有一回,他也是這麼真實地看見了哥哥。
在度假村迷路時,他獨自在小樓屋頂的那一回。
他當時隻以為,是迷路時出現了幻覺,喚出了心魔,來緻他于死地。
可是,現在這個風和日麗、春風拂面的場景,又怎麼解釋?
他身旁這個笑容滿面的哥哥,怎麼看都不像是來緻他于死地的.......
“哥,”謝酒的嗓子極啞:“你......你最近還好嗎?”
很多話,他不敢問出口。
他不敢問裴星淵在哪裡,怎麼找到他。
怕犯了什麼忌諱,這“夢”一下就醒了。
隻能旁敲側擊了解一下哥哥的近況,他就很滿足了。
季修說過,哥哥可能就在遊戲裡。
那眼前這個,會不會真的就是他哥?
裴星淵肉眼可見地愣了下,很快伸出手,揉了揉他一頭微卷的頭發:“我還是老樣子。”
“你呢?最近過得好不好?”
謝酒笑了,笑得那麼發自肺腑。
“我很好。哥你不用擔心我。”
頓了頓,他小心翼翼問:“哥,我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
裴星淵又愣了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謝酒愣住,着急起來。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你能來見我,說明你找到我了,對不對?”
“我不明白這是哪裡,也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但是你明白,對不對?”
“這是你創造的幻境,是你把我帶來這裡的,對不對?”
說完,謝酒整個兒呆住了。
對,他怎麼沒想到。
這是幻境。
隻有幻境才會比夢境更加真實。
這是監獄副本的幻境。
他早就試探過星滅,對方對“執念人”三個字沒有半點異樣的反應。
說明他不僅是、而且知道自己就是執念人。
那麼,能創造這個幻境的,唯有執念人星滅。
而星滅從來沒有露過臉。
謝酒猛地從草坪上跳起來。
“是不是你?哥,你是不是星滅?”
“星滅是不是你?”
季修沒有騙他,直接把他送到了哥哥面前!
裴星淵看着他,眼神有點兒複雜。
似乎有點兒欣喜,卻又有點兒難過。不對,不是難過,而是一種沒有得償所願的不爽。
謝酒剛想再問兩句,就眼前一黑,整片草坪消失。
他再次陷入昏迷。
不行。
他不能睡。
好不容易找到哥哥,他一定要問清楚。
“哥!”謝酒猛得坐起身,從夢中掙紮着驚醒。
他回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然躺在牢房狹窄的小床上。
怎麼回事?
不是在考核嗎?
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還想質問星滅,對方到底是誰?!
如果是他哥,為什麼不認他?!
謝酒一股腦兒從床上爬起,跑到栅欄前,咚咚咚敲個不停。
隔壁駱行很快有了回應。
“怎麼了?”
謝酒:“今天的考核什麼時候結束的?”
駱行一頭霧水:“考核?今天沒有考核啊。”
“第一天武考,第二天文考,按規律今天休息。”
謝酒腦子裡轟得一聲。
沒考核?
那剛剛那一切,是怎麼回事?
難道,從他今天醒來,就已經是幻覺了?
沒人看得到,黑匣角落裡,星滅背靠着牆,騰空隐在黑暗裡。
剛剛的一切,都是他給謝酒制造的一場幻境。
一開始,他隻打算以考核的名義,問謝酒幾個問題。
可當謝酒站在他面前,仰着那張欠揍的臉,他突然不想問了。
再怎麼問,這張嘴裡都沒有實話。
就算他真的說了,得到的回答,也是給戴着骷髅面具的監獄長的。
他突然想知道,如果面對真實的他,這個謝酒會有什麼反應。
畢竟,他知道自己長得不錯。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為什麼上次謝酒隻是拽了他一下耳朵,腦海裡就會冒出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記憶。
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卻能讓他感受到心髒跳動得厲害。
難道自己以前和謝酒相識嗎?
于是,他制造了一場幻境中的幻境。
以一個熟人的姿态和對方說話。
他沒想到,謝酒一上來,就對他那麼親切,叫他“哥哥”。
這兩個字,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原來,自己竟然就是謝酒口中那個哥哥?
與他三歲時相遇,保護他一生的哥哥?
或許,自己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想到這裡,星滅隻覺得渾身一陣顫栗。
有些激動,有些興奮,還有些......害怕。
甚至包括了一點點不爽。
這種不爽的感受來得莫名其妙,心髒處有種酸酸澀澀的癢,跟中了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