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思苑。
日光微亮,晨風怡人。
院中那棵茂密的桂花樹已陸陸續續結了花蕊,想來再不用一月,便能開得滿樹是花。
醒目的蝴蝶和鳥兒早早就霸了個好位置,窩在樹梢間等待秋風吹來秋意。
這真是一副歲月幽靜的美好之畫,然而——
“我不回去!!!!!!”
一聲震喝當院響起,卻是連半隻鳥兒也沒有驚擾。
“你到底在鬧什麼别扭?”
“我沒有鬧别扭!我就是不回去!”
“為什麼不回去?你已經出來玩了很多天了!”
“沒有為什麼!不回去就是不回去!”
“昨晚不是說好了嗎?怎麼又變卦?”
“誰跟你說好了?!那是你逼我的!”
“我怎麼逼你了?嗯?”
“你你你…總之我就是不回去!”
“青兒……”
“叫也沒用!我不會心軟的!”
兩鬼光天化日站在樹下拉拉扯扯,簡直有傷風化,可惜能看見的就隻有一人,于他們半點影像也沒有,是而動作行為是越來越不堪入目。
千面倚廊而坐,本想靜下來想想如何同肖骐說明心意,誰知才靜了一會,就被兩個不速之鬼打斷了思路,這下好了,剛想好的說辭全都忘了。
唉。
“我說你們兩個,”千面探出頭,指着兩個面露詫色的鬼道:“打情罵俏能不能走遠點?”
蘇青吓得鬼臉都白了,又想到自己無理取鬧的一面就這樣被外人看個精光,羞得往青絕身後一躲,隻露出一對亮晶晶的眼睛,裡面盡是羞臊。
相反的,青絕對這個‘‘偷窺者’’則表現出萬分嫌惡,若不是蘇青就在他身後,他怕不是已經出手好好教訓他了。
兩鬼一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蘇青才假意一咳以掩尴尬,遂問道:“千面,你不是在陪肖骐嗎?”
千面翻了他一眼,道:“出來透透氣。”
千面這人有個壞習慣,就是動不動就翻白眼,不管對着誰,那白眼都能被他翻出花來。
不過,他今天翻到了硬茬。
青絕這個鬼也有個壞習慣,那就是十分護短,隻要是他的鬼,誰也動不得,更别說是被他放在手心裡的蘇青了。
是而,青絕那張邪魅的臉結了霜,目光森冷地翻回他,“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換作别人說出這句話,千面高低是要怼上幾句的,不過他對面的可是鬼王,要是不怕死的話還可以上去怼兩句,可他不想死。
千面清了清喉,道:“怎麼會,我對誰有意見都不會對鬼王大人您有意見的。”
青絕大發慈悲地賞給他一個“識相”的眼神,遂道:“既然沒有意見那就回避吧,我有事要和青兒商量。”
千面:“……”得,鬼王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點點頭,起身虛一拍衣擺,微笑着轉身走人。
眼看他走得着急,蘇青舉擡手就往青絕手臂一捶,佯怒道:“你看你,又把人給吓跑了。”
青絕聳聳肩,滿不在乎道:“我隻是請他回避,又沒有趕他。”
蘇青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不和你玩了。”
青絕當即面色一變,一把抱住了他,“不和我玩?那你想和誰玩?那個肖骐?如果真的想和他玩,那我把他接到詭城,好不好?”
蘇青更不想理他了,“你敢動肖骐一根汗毛我就要你好看!”
青絕手臂一收,緊緊箍住他,對着他的耳垂輕咬一口,低聲道:“你想怎麼樣?”
蘇青半邊身子都麻了,心裡默默暗念“色即是空”。
不料青絕愈加肆無忌憚,冰冷紅豔的唇滑過雪白脖頸,不輕不重地在上面咬了一口。
蘇青重重吸了一口氣,這下整個身子都軟在他的懷裡了。
溫聲耳語,柔情款款,蘇青心知自己又要淪陷了。
即使在他的柔情欲海中無法自拔,蘇青還是無法忘記這次出走的真正原因。
青絕外表看着冷血又冷酷,可私底下就是一粘人精,有時候更是恨不得時時刻刻挂在他身上,可就算是再怎麼喜歡,也頂不住他這樣膩人,更何況就是因為他這般偏愛,導緻詭城衆鬼都對他意見頗大,甚至還慢慢形成了“看到狗術士和蘇青都要繞路走”的統一行徑,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其實這些對蘇青而言都不太重要,蘇青身為人時對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他真正在意的,卻是青絕。
青絕乃一代鬼王,高高在上,詭城哪隻鬼見了他不是跪拜叩首?又有哪隻鬼對他不是心懷敬仰?可因為蘇青的關系,已經有小部分鬼在底下議論他的不是,甚至有的鬼還說他被妖孽迷了心智,無心事務,棄詭城不顧。更過分的是,不知那隻有病的鬼還傳他準備為愛“獻身”,将千年道行交付一半給蘇青,隻為了與蘇青相伴永生。如此是,衆鬼都在議論詭城是不是就要完蛋啦雲雲雲雲…………諸如此類的謠言越傳越兇,衆鬼鬼心惶惶,無一日安甯。
蘇青可以忍受别的鬼對他指指點點,可連累青絕這個鬼王也被衆鬼置喙,他決不能忍!
于是,他選擇了離家出走。
可他深知,盡管他走到天涯海角,也是走不出青絕手心的。
唉……
孽緣啊。
“青兒?”青絕輕柔的聲音喚回了遠去的思緒,蘇青收起臉上愁容,道:“你快放開我,給人看到就不好了。”
青絕反而摟得更緊了,“誰會看到?”
蘇青一時啞口。
青絕幽幽聲道:“剛走了一個,一個還躺在床上,另外兩個嘛…現在應該也同你我一樣,哪有閑工夫管别人?”
蘇青:“……”
青絕與他肌膚相貼,語中的柔幾乎浸透了蘇青全身的骨,“青兒,别躲了,告訴我到底怎麼了?”
蘇青微垂的眼睫顫了顫,暗歎在心。
孽緣啊。
情之一字向來束縛最深,一旦被其纏上,那便是抽筋拔骨也去之不盡,當真是深愛入骨髓,痛與快樂并存。
此時此刻,享受着這兩種極端心情的,還有另一人。
楚燿倚坐在床上,面露難色,“不吃了吧?”
顔塵夾了一塊魚肉送到他嘴邊,溫聲道:“你才吃了兩口。”
楚燿腹诽:“什麼叫才吃了兩口!?就這兩口已經快把我送了好嗎!”嘴上卻道:“我還不是很餓。”
我餓啊!餓得能吃下一頭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