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朝門口瞟去一眼，道：“能助我們一臂之力的，門外不就有現成的嗎？”
楚燿微微一愣，遲疑須臾，才道：“你是說……他會願意嗎？”
千面：“願不願意，問了不就知道了？”
“不行。”
青絕語氣冰冷，态度堅決重複道：“不，行。”
楚燿哀求道：“你就幫我一次吧，求求你了。”
青絕正眼不瞧他一眼，“你求我也沒用，不行就是不行。”
楚燿從未試過被人拒絕得這麼幹脆利落，脾氣也跟着上來了一點，“你不是鬼王嗎？就幫這麼點小忙都不行？！”
“小忙？”青絕語氣一凝，強忍着不悅道：“你覺得這隻是一個小忙？”
楚燿瞪大了眼：“難道不是！？”
“呵，”青絕冷笑一聲，道：“既然你覺得是小忙，何必要來求我？”
楚燿一時啞口，面色時青時白。
顔塵哪裡看得了他生悶氣，随即出聲道：“青絕鬼王，您能不能……”
“顔公子，”青絕打斷他的話，“人間與異界的守則，你不會不知道吧？況且，鬼界和陰界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若破例而為，你叫我如何面對詭城衆鬼？所以這個忙，我幫不了。”
楚燿的心瞬間冷了下去。
楚二叔身亡已有數月，每一日，每一刻，于楚燿而言，無不煎熬。
雖然烏雲漸散，可留在他心裡的風雨，從未停止，甚至越來越兇猛。
他無時無刻都在想，終有一日，他定會手刃仇人，以祭楚毅在天之靈！
眼前就有這樣的機會！
可他人一句輕飄飄的“幫不了”，就把他的複仇之路堵得嚴嚴實實。
他氣！他怒！
然，他又有什麼辦法？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命令一個不相熟的人來幫他的忙呢？
說到底，千錯萬錯，錯的始終隻有他一個。
隻是可憐了楚毅這樣好的一個人卻落到了如斯下場，冰冷的□□長埋黃土，熾熱的心髒永沉忘川，而僅剩的一縷魂魄，亦是永遠歸不了家。
可憐，可悲。
翻騰而來的悲恸讓楚燿失了方寸，心痛之下，連臉色也白得不似人樣。
靜靜看着一切的蘇青咬了咬唇，餘光瞥向雙手環胸、一臉冷淡的青絕。
于理，青絕拒絕是必然的。于情…青絕和楚燿也沒有什麼情，所以他拒絕的幹脆利索，也是可以理解。
不過，這隻是對青絕而言。
蘇青卻狠不下心來的，特别是看到楚燿那雙浸滿悲傷的眼。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蘇元凝視着他的目光，那樣柔和。
蘇青心中一蕩，垂下的眼睫映着淡淡暗影，有憂傷暈染開來。
于情于理，蘇青都欠了楚燿一份大恩。
恩，必報。這是蘇元教他的。
可一想到詭城衆鬼的閑言碎語以及他出走的原因，他……
心中的稱砣搖來擺去，始終找不到平衡的支點。
蘇青的視線在楚燿和青絕之間來回飄了飄，最後落在青絕身上。他咽了咽口水，拉了一把青絕衣角，輕聲喚他：“蔣青……”
蘇青知道，隻要他開口，青絕定不會拒絕。
果然，青絕眉頭一擰，明知故問道：“你要幫他說話嗎？”
蘇青知道他難做，遂不敢大聲說話，隻點點頭，道：“你就幫楚公子這一回吧。我欠他的恩，要報的。”
青絕沉默良久，一歎氣，極不情願道：“隻此一次。”
楚燿雙眼一亮，喜道：“謝謝！”
青絕臭着臉道：“不用跟我說謝謝，我可不是為了你。”
楚燿心中了然，轉過頭對着蘇青鄭重道：“謝謝你，蘇青。”
蘇青略略尴尬道：“不用謝，我也沒幫到你什麼……”
楚燿知他在想什麼，不過還是正色道：“總之，我還是該謝謝你的。”
蘇青隻好應下，眼睛還不忘去瞟青絕神情。
青絕一個冷眸掃了過來，道：“青兒，你在楚府等我，我去一趟九幽。”
蘇青：“好的好的。”
青絕暗暗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最後道：“等我回來，就跟我回去詭城，别再鬧脾氣了，好不好？”
蘇青不知如何答他，索性假裝聽不見。
青絕怎肯放過讓他點頭的機會，緊逼道：“好不好？”
屋裡八隻眼齊齊盯着蘇青看，看得他寒毛齊豎，不得已點下頭：“嗯。”
青絕勾起嘴角，神情也柔和下來，“我去去就回。”
蘇青跟在他屁股後面出了房門。
兩鬼走後，楚燿抹了抹眼角的濕潤，嘴角慢慢上揚，“怎樣，我的戲還可以吧？”
千面不敢苟同：“略顯浮誇。”
“浮誇？！開什麼玩笑！”楚燿叉腰指着他道：“倒是你，平時不是很多話嗎！剛才一句話也不說很容易被他懷疑的啊。”
“說什麼？”千面攤手道：“我跟你一向不對路，我要是幫你說話才會被懷疑！你與其說我的不是，還不如說說少鏡主。”
“那也是！”槍頭對向顔塵，道：“你剛才怎麼回事？為什麼不按說好的來？”
顔塵嘴角一抽，道：“我不善做戲。下次我會改進的。”
楚燿指責他本就是做做表面功夫，眼下見他認錯态度誠懇，怎還能忍心怪他？隻嗔道：“那好吧，原諒你了。”
千面沒眼看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着不理睬二人，徑自出了房。
一出門，便見細碎的日光灑了門前一地，金光燦燦，晃得千面一時失神。
光影交錯間，千面腦海中忽然浮起一副畫面——也是這樣的好天氣，他在園裡閑逛，撞見正在樹下與人談笑的肖骐。日光從枝葉間隙落下，映在肖骐身上，叫他看得出了神。
也許，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看肖骐的眼神，就已變了質。
千面邁開腳，從陰影下走出去，隻花了一步。
然後，他一直往前走，不再回頭。
秋風習習，裹着房裡的談笑聲，飄向碧空。
“暧暧，你說青絕為什麼要我們演了這出戲才肯幫我？”
“你說呢？”
“話說，蘇青這家夥在鬧什麼别扭呢？青絕對他不是很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