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一點心麼？”千面不解道：“至于嗎？”
“你不懂。”天邊已經透了白，肖骐也不想和他多廢口水，便道：“我得趕緊去了，不然買不到要被二郎罵了。”說着已經出了房門，走沒幾步，回過頭，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千面擺手：“我還是回去補覺得了。”
“那行吧。”說完轉身就走了。
行到正門門口時，肖骐突然想到：“不是，那家夥到底為什麼會在我房間啊？”
想了想，一點頭緒都沒有，隻得作罷，“算了算了，那家夥整天神出鬼沒的，我管他作甚？有時間在這胡思亂想，還不如走快兩步，不然買不到蓮花酥回來二郎又該發脾氣了。”
拎着食盒一路行去，天色尚早，街上隻得三兩人影，不是還在地上耍泥的小孩兒，就是杵着拐杖出來溜街的老人家，空蕩蕩的街道蕩着空蕩蕩的皮囊，冷清又陰森。
肖骐抱起食盒，加快了腳步。
不遠處的牆角處，一抹鮮紅一閃而過。
走了二刻有餘，終于來到蓮花樓所在的街道，相比前面幾條街的冷冷清清，這裡可就有人氣多了。
寫有‘蓮花樓’的紅豔豔的幌子在風中搖晃，站在地下的長龍口水四噴，無一不凸顯着這裡火熱熱的氣氛。
一見門口已經排了二十來号人，肖骐連忙加快動作，來到隊尾，然後點着第一顆人頭開始數數：“一，二，三，四，五……四十八。籲~還好還好，看樣子還能買到。”
前頭的男子聽到動靜，覺得奇怪，轉身問他：“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麼？”
肖骐道：“我在點數。”
男子：“？為什麼要點數？”
肖骐上下端量此人幾眼，道：“兄弟，我看你眼生，你不是金陵的吧？”
男子小小一驚，道：“你又看得出來？我額頭寫了不是當地人幾個字嗎？”
肖骐笑笑道：“這倒不是。這樣跟你說吧，蓮花樓的蓮花酥每天早上賣五十份，隻要是金陵人都知道這個，我看你剛才問我為什麼點數，所以我才猜你不是金陵當地的。”
“哦，”男子咧嘴一笑，道：“原來如此。”
肖骐又道：“不過你倒醒目，還知道早點來排隊。”
男子露出他雪白的八顆牙齒，“我落腳的客棧的店小二告訴我的，他說如果要吃上新鮮出爐的蓮花酥，天沒亮就得來蓮花樓排隊。剛開始我還以為他是誇大其詞，後面我家公子實在饞得不行，就讓我聽店小二的話早點過來。這不，我一來到前面就排了這麼多人，我還以為要買不到了呢。”
肖骐：“哦，這樣啊。”
男子面露僥幸之色：“是啊，我剛想要走，你就來了，幸好。”
肖骐禮貌回道：“那我們還挺有緣的。對了，我叫肖骐，你呢？”
男子答道：“我叫七白，扶風人氏，我是随我家公子來金陵遊玩的。”
肖骐施了施禮，道：“你家公子也喜歡吃蓮花酥？”
七白道：“是啊，前兩天客棧掌櫃的請我家公子吃了一塊，公子就愛上了。”
肖骐問道：“你們住的哪家客棧？”
七白：“金膳樓。”
“啊？”肖骐微微一驚，道：“蓮花酥也是明掌櫃請你家公子吃的是不是？”
“明掌櫃？”七白撓了撓頭，迷茫道：“明掌櫃是誰？”
肖骐：“就是那個矮矮胖胖，圓圓的明掌櫃。”
七白恍然：“對對對，就是他！”
肖骐噫了一聲，才道：“請我家二郎吃蓮花酥的也是他。對了，我好像有好幾次都見他拿着蓮花酥請人吃，他為什麼這樣做？”
七白也不明白，他隻見過明掌櫃幾回，談不上熟悉，不過他總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加之他身形圓潤，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慈眉善目的彌勒佛，倒叫人沒有半點戒意。
這時，肖骐身後的人突然插聲道：“嘿，你們不知道吧，蓮花樓的花掌櫃和明掌櫃是姘頭，所以……”
肖骐：“哦~”
七白：“原來如此。”
三人相看一眼，開始湊頭小聲說，大聲笑，引得一隊長龍頻頻回頭。
隊伍減了大半之後，三人越說越是起勁。
正在這時，肖骐肩膀被人輕輕一拍。
肖骐一回頭，便看見許壁那張比冰還要冷的臉。
這是二人自在蓮靈湖不歡而散後的第一次見面。
肖骐略一吃驚道：“？許壁？這麼早你怎麼也在這裡？”
許壁道：“剛辦完事經過。”
肖骐：“這麼早就出來辦事啊？”
許壁：“嗯，準備回無影門。”
肖骐心想：“回無影門為什麼會經過這條街？”
正當他恍神之際，方才與他說得口水飛飛的另外二人不覺挪了挪腳步，深怕被許壁身上的寒氣凍傷了身。
察覺到他們的動靜，肖骐給他倆使了使眼色，才偏過頭繼續和許壁說話，“你吃早飯了麼？”
許壁：“還沒。”
肖骐從懷裡掏出一個煎餅，遞到他面前，道：“餅，吃麼？”
許壁是不愛吃這些幹巴巴的食物的，不過在他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的注視下，他還是接了過來，“謝謝。”咬上一口，慢慢咀嚼，别說，還挺香的。
肖骐歪頭看他，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
許壁：“嗯。”
肖骐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暗忖：“男人心，海底針。”
沉默片刻，還是肖骐先開口了，“你，不急着回去麼？”
許壁停下吃餅，面無表情道：“我想起今天旬休，不回了。”
肖骐又是驚訝又是嫉妒：“又休？你不是才休過麼？”
許壁道：“我有很多旬休沒有休，今天是補休的。”
“這麼好啊，”肖骐有些羨慕道：“我一月才休三天！而且每次隻要我旬休二郎就會找事情給我做！”
許壁勾了勾嘴角，“二少爺每天帶你到外面玩，不開心嗎？”
“開心是開心，隻不過，”肖骐視線落在前方一對母子身上，目露羨意道：“我好長時間沒有坐下來好好同爹娘吃一頓飯了。”
許壁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道：“聽公子說今晚有家宴，宗主吩咐了不用帶上侍從，不如你趁這個機會和肖管家他們聚一聚？”
肖骐雙眼一亮：“對哦，瞧我這腦袋，我還想着今晚要在門口等着二郎呢。”說着又笑着對身旁的人道：“許壁，幸好你提醒我了，太謝謝你啦。”
許壁咬下一口煎餅，焦香的糖餡讓他口中充滿了甜膩。與此同時，他心念一動，道：“如果你真想謝我的話，不如答應我一件事？”
“後面的，跟着排上來，快點快點。”
肖骐挪了挪腳，道：“那你先說說看，我聽了再考慮要不要答應你。”
“機靈鬼。”許壁目光誠懇道：“今晚我能和你一起去吃飯？”
肖骐根本沒想到他提出的要求竟是這個，一時怔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許壁眸光黯了黯，道：“怎麼？不行？”
“不是不是。”肖骐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不是，你怎麼會提……”這麼奇怪的要求？後面的這句猶豫片響還是被他吞進了肚子，隻大眼看着他，等他回答。
許壁笑笑道：“我也是突然想到好久沒有吃過家常菜了，有點想念。所以，你不介意帶上我吧？”
肖骐道：“當然不介意了！我爹要是知道你要和我們同桌吃飯，他得樂上三天三夜！”
“誇張了。”許壁道。
肖骐大手一揮，道：“毫不誇張！許壁，你不知道嗎？你現在可是楚府炙手可熱的大護衛！”
許壁皺了皺眉：“大護衛？這是什麼意思？”
肖骐：“字面上的意思呗。”
許壁面露難色，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文化水平有待提高。
肖骐這才想到他平日裡除了在無影門埋頭做事，就是在外奔波處理事務，估摸着對街坊間的話術不甚了解，又道：“就是很厲害，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意思。”
許壁‘哦’了一聲，正經道：“我就是幫公子打打下手，沒有他們口中說的那樣厲害。”
肖骐啧啧聲道：“你可太謙虛了！宗主都誇你做事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還有大少爺，我聽大少爺說過，要不是有你當他的左右手，他早累死投胎八次十次了！”
許壁擡眼在他臉上掃了掃，見他面有羨意，遂一點也不謙虛道：“這倒是事實。”
肖骐虛假笑道：“……呵呵。”
“不和你鬧了，”許壁話題又轉回到吃飯這件事上，“那今晚……？”
肖骐拍拍胸脯道：“今晚你到點就來，我叫娘準備幾個好菜招待你這個‘大護衛’！”
許壁心中的石頭落下，手指動了動，不受控制的又摸上他的頭。
“哎呀，”肖骐用手去推開他，“别搞亂我的頭發！”
許壁輕笑出聲，手下愈加使勁揉他的頭。
某處牆角下，一雙帶着妒意的眼睛穿過隊伍，正正落在許壁那張溫柔的笑臉上。片響，這雙眼睛慢慢隐去，斑駁的牆角又恢複了空寂。
隊伍慢慢往前龜速挪去，等排到肖骐時候，天已經亮了。
肖骐拿上新鮮出爐的蓮花酥，與七白告了别，轉身走向回楚府的路。
許壁與他走了兩條街，來到前方分岔路口，道：“我還有點事，先回無影門了。”
肖骐：“不是旬休麼？怎麼還要回去？？”
許壁眼也不眨，道：“突然想到還有事沒有處理，回去弄一下。”
肖骐在心裡嘀咕一句：“這休的也跟沒休一樣啊。”嘴上則道：“那好吧，今晚記得準時過來哦。”
許壁應是，轉身踏上另一條路，碩長的身影逆着微光，印出一條長長的虛影。
肖骐深怕他做事做到忘乎所以忘了吃飯這事，于是對他的背影又再多嘴一句：“記得準時來啊，我們吃飯不等人的。”
許壁伸出左手擺了擺，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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