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紫宸微微蹙眉。
“曆屆弟子受訓之所,必是牢不可破的。封公子就算要血洗我觀,也得先出去不是?我師兄弟五人雖死不足惜,但拉兩位陪葬,也是榮幸之至呢!”
“放了他,我替你們找到真兇。”
“可以!”岚言用食指輕輕推開劍身,砸吧砸吧嘴,“在事情未解決之前,甯公子不得離開我觀半步,如何?”
“封公子放心,倘若甯公子掉了一根頭發,我定要那弟子用命來償。”
“是整座蒼旻觀。”
到最後殘留在甯安腦海裡的隻有岚言“呵呵呵”的幾聲冷笑,而後他垂下腦袋,完全失了意識。
再睜眼的時候,渾身如撕裂般疼痛,甯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換個姿勢,左手卻被什麼壓着,讓他無法動彈。
這個角度看過去,隻有一顆黝黑的腦袋,用青綠色的發帶纏了幾道,一身玄色,與他平日的裝扮極為不同。
甯安輕歎了口氣,封紫宸,我的手臂真的快被壓斷了。
鬼使神差的,甯安不敢亂動,直勾勾地盯着那後腦勺,陷入了沉思。
封紫宸又回來了,卻是何故?
黑色轉成慘白色,也就一瞬間的事情,腦袋冷不防轉過來的時候,甯安一怔,愣了好一會兒,封紫宸也不言不語,隻冷着臉看向他。
似是終于回過神來,封紫宸緩緩支起上半身,又重堆起笑容,問候甯安,是否安好。
看甯安不作答,封紫宸隻得自個兒抻手去探,剛觸到甯安的額頭,便聽見一句詢問,“你的臉,一直如此嗎?”
封紫宸悠兒悠兒的笑,“什麼?”
“太白了,沒有一絲血色。”
“方才是被吓到了?”
甯安雖不願承認,但還是輕哼了一聲。
封紫宸收回右手,有些岔了嗓,“在下……不記得了。”
後面甯安沒再接着問。
甯安似是想到什麼,“那日的确隻有我們倆留宿了,但其實還有兩個人。”
封紫宸挑眉,“車夫同那大小姐。”
“可他們到底去了哪裡,無從可知。”
“在下打算先從元竹那日的行蹤查起,不會無迹可尋。“封紫宸把甯安的左手塞回被窩,還軋了軋。
“我總覺得他們在隐瞞着什麼……“
“這不是你應措意的事,好生歇着。”
甯安欲言又止,眉頭緊鎖,在封紫宸詢問的目光後終是開了口,“為何又回來了?”
封紫宸半開玩笑卻意味深長地說道,“抑若揚兮,美目揚兮。“
“你!咳咳……”甯安被堵得一口氣沒上來,心口到腹部都止不住的疼。
“同你說笑罷了,别着了氣。”
“茶水涼了,我去倒些。”封紫宸笑着退了出去。
甯安把被子朝上擡了擡,傷口應該是處理好了,從上到下用棉布将自己裹了個嚴實,包括紮了長口子的雙臂。
他好像是來度假的,又或者……
甯安嗤笑一聲,有人希望他躺着。
甯安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萬籁俱寂,阒然無聲,他不記得自己何時睡着的,他慢慢的支起上半身,四處看了看,封紫宸又去哪了?
甯安輕按着腹部,忍着疼痛坐在床沿,望着被月光傾瀉的青石闆,淨是冰冷的清輝。
甯安皺了皺眉,這人,沒有關門的習慣嗎?
緩步挪到門口,還想把門拉開多一些,一霎,一個人影飛也似的從甯安的眼前閃過,然後一躍上了屋頂,他什麼也沒看清,另一人緊随其後,消失在了夜幕中。
這一切似乎發生的太過突然,甯安愣了一會兒,有人從暗色中走了出來。
前兩步還算正常,下台階的時候總感覺他有些重心不穩,踉踉跄跄的踱到甯安面前的時候,甯安才看清了他的臉,相較前日,更加慘白。
“封紫宸,你怎麼了?”
“無礙。”
甯安連忙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這一大動作又扯到了自己的傷口,“嘶……”
“天寒露重,出來做什麼?”封紫宸有些怏怏不快,面上似是凝了一層霜。
甯安懶得跟他計較,抓住他就朝門裡拖,“先進來。”
甯安的臉色更難看,把封紫宸摁在床榻上後,他折騰了幾下便睡了過去,而甯安坐在床沿大喘氣,有血從白色的布裡滲出。
剛開始隻是一點,然後是一塊,接着便是一大塊,傷口應該是被撕開了,手掌下的墊被被甯安攥的已然不成型。
甯安垂下眼皮,緩緩滑落,背靠着床闆,試圖調整自己的呼吸。
“唔……小安……”
“嗯?”甯安習慣性的回應着,無甚情感起伏。
身後的人應是起身了,一個鯉魚打滾翻下榻來,單膝跪地,滿懷關切之餘,竟露出幾分狠厲。
“就該把他們都殺了給小安下酒。”
“說什麼呢?咳咳……半條命都快沒了,喝什麼酒?”
甯安歪過腦袋,有一搭沒一搭的撩着眼皮,“你也廢了他們半條命,扯平了。”
“在下來給你換藥。”
“等一下,我……嘶……”甯安伸手攔了攔。
“怎麼了,還有哪裡傷到了?”封紫宸神情突變,開始四處檢查他的傷口。
“不,不是,人有三急,能不能……”甯安面露難色,聲音如蟬。
“好,在下扶你前去,”封紫宸笑了笑,“回來再幫你換藥。”
“多……”
“你我之間,無需言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