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封紫宸将甯安緩緩扶倒,讓其休息一會。
“我就是慶幸你沒一掌弄死我……”甯安躺在地上,瞥了封紫宸一眼。
“我……小安,對不起。”
“剛才你怎麼了?被附身了?還是什麼……被奪舍了?”
封紫宸無辜的看向甯安,來了一句,“我……不知道。”
“……”
“一下沒了意識。”
“你說有劍聲,哪裡有?”
封紫宸讪讪地笑了笑,“看到了自己被人追殺……”
畫中仙隻看到他一部分的過去,就足以令他暴跳如雷,甯安擺擺手,“算了算了,你把那畫都燒了,接下來怎麼辦?”
“得找入口,目下也就成堆的枯骨……”
甯安歎了口氣,“這些人都是怎麼死的?”
“人在剛進入時便中了幻術,即便未中,待看到畫卷後,也會被吸入畫中,畫裡的世界同現實無異,隻不過世間所喜愛的,求而不得的皆收入囊中,變得唾手可得。”
“過于沉溺幻境的人,情緒如波瀾起伏,足以成為畫中仙的‘養料’,最終精氣被吸幹,人便在毫無意識中死去。”
封紫宸圍着中央地闆走了一遍,這是一隻完整的圓形。
而外面一圈則鋪滿了屍骨。
這個藏書閣,真是空空如也。
最離奇的莫過于消失的入口。
木質的牆面,鋪成一圈,嚴絲合縫,一絲裂縫都沒有。
他們似被關在了一個密閉的空間裡,唯有頭頂上懸浮的一隻巨型燈燭,将整個藏書閣照得通亮。
一定有出口,否則畫中仙逃不出去。
封紫宸重坐回來,溫聲道,“一時半會是出不去了。”
甯安的腦袋又壓回地面,捂着心口幹咳兩聲,“眼下是進退兩難了。”
封紫宸朝旁躺下,右臂擱至後頸,沉默了來了句,“小安方才看到了什麼?”
甯安思索了番,故事到那裡後他便醒了過來,但他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有關他與父親,他與陳堯。
後來呢,甯安如願考上國内數一數二的大學,從大一開始,甯安便再也沒有回過家。
他知道父親不待見他,而他,也不知如何去面對。
三個月前,多年未聯系的高中班委于高偉給他來了消息,多久沒登的通訊軟件上,看他發的動态定位也在B市,老同學與他閑聊之際,忽地來了一嘴,這周六陳堯結婚,你給他包多少來着?我參考一下。
甯安回了句,我倆多久沒聯系了,都快八年了……
于高偉發了一個驚詫的表情,你不是以前跟他關系忒好,他還一直說要娶你……
甯安一臉懵:這大白天的你是喝多了嗎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于高偉:真的他那會兒天天跟我們說你好看 跟女孩子似的說你沒事就畫畫那一本畫冊子裡淨是他……
于高偉:給我們惡心的我跟你說他這人也忒自戀了然後他就很認真的對我們說他以後要把你娶回家……
于高偉:你知道吧我們當時也沒人在意他說話做事一向不着調的結果不知道被誰給聽了去學生之間嘛互相口嗨又起哄添油加醋什麼的傳着傳着然後傳到陳堯他媽耳朵裡去了
于高偉:你倆要是因為這事兒鬧掰純粹怪陳堯那張破嘴
于高偉:他那對象大學談的談了四年這不剛畢業就去領證了我看他朋友圈發的電子喜帖那姑娘長得還真水靈真羨慕啊……
甯安愣了愣,然後發了句:既然人家沒請我我就不湊那熱鬧了
于高偉發了一句“OK有事再聯系”後便下了線。
“小安!小安!”耳旁的呼喚由遠及近,甯安終于回過神來。
“有些不對勁,你聽!”
兩人凝神屏息,本是悄然無聲的周遭,此刻似有些窸窸窣窣的東西在爬行,甯安渾身開始發毛,“是什麼……”
封紫宸微微颔首,豎起食指,發出了一聲“噓”。
本是東倒西歪的白骨開始緩緩擡起,但并未全部蘇醒,處于半倒的狀态。
一個念頭從甯安的心頭閃過,“會不會是溫度,我們進來後改變了這個空間的溫度,有什麼東西要醒過來了。”
“小安,身子覺着如何了?”
“還行,撐得住。”
封紫宸将甯安扶起的功夫,地闆邊沿已被一群手骨、腿骨所圍住,發出咯吱的聲響。
甯安蹙眉道,“爬上來了。”
“去中間。”
層層白骨開始如長蟲般爬行開來,它們似是完全蘇醒,正向着唯一的活物進發。
長劍倏地飛出,在兩人周圍隔開一道屏障,兩人背靠着背,眼看着白骨所經之處的木闆開始泛黑,留下一條又一條的痕迹。
甯安的左手忽地被他攥在冰涼的手心,封紫宸溫聲道,“上燭台。”
“啊?”話音未落,甯安被一把拉起,整個人失了重般,開始朝着燭台飛去,側頭這個角度看過去,封紫宸一人持劍立于正中央,将四周撲上來的白骨掀飛,受了劇烈劍氣的白骨“劈裡啪啦”的砸上牆面,然後散了一地。
甯安環抱紅燭,立在燭台裡,眼看着那牆角跌成一團的白骨重又組合成不倫不類的人形,一高一低的,瘋狂的沖向圓盤中央。
白骨不死不滅,不知是何力驅動,一直保持着攻擊侵入者的狀态,眼下形成纏鬥,白骨已然重新組合到第七輪。
封紫宸的動作也漸趨緩,體力開始透支。
甯安深知此刻并幫不了他,他剛被送上燭台時,将紅燭緊扣的四個方向冰冷而粗長的鐵索,發出“嘩啦啦”的清脆聲響,誰也不知這承重到底幾何,萬一再上一人後,猛然直直墜落,到時沒一人能活。
封紫宸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可是甯安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封紫宸去死。
燭首的棉芯忽地“噼啪”一聲響,一滴滾燙的蠟油滑落,正好滴在甯安的右手處,甯安“嘶”了一聲,伸回右手垂下腦袋正要吹,忽地聽到有人凄悲的哭。
“嗚……唔……”
眼前一晃,一人背對着他,正同旁人說話,頭頂上的一輪圓月正散着清輝。
而這個哭腔好似是從他旁邊發出來的,斷斷續續的女聲凄涼又沙啞,“不要殺我,求求你們,我什麼都不知道,嗚嗚……”
“大哥,一未出閣的大小姐,就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