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安收回手,繼而剜了他一眼,冷聲道,“半笙,殺了他!”
“是!”
毫不遲疑,半笙“霍”地起身,一劍朝男子刺去,在靠近一寸之處時,徑直戳入一團四散的霧氣中。
有嘿嘿樂的笑聲傳來,傳遍四周,一時分不清左右,“呀呀呀,公子,這麼狠心,難怪被丢棄!”
“嘩啦啦”的銅鈴響後,周圍開始折疊,一點一點地朝内疊,直到甯安自己的腿和腦袋折在一起,絲毫未有痛感,鈴聲倏地消失了。
甯安醒來的時候,冷汗倏然,冒出體外,側身看到半笙睡得正酣。
幾次叫醒失敗後,甯安終于知道原因了,得進入半笙的幻境空間,将其帶出。
風聲愈緊,老樹綁着的銅鈴又開始嘩嘩作響,懸着的紅繩在冷風的作用下,飛到了甯安臉上,甯安剛想拿開,頓覺一陣瘙癢,似有細小的東西在臉上爬行,用力扯開之時,竟覺着疼痛,還有粘稠液體朝臉頰滴下。
樹上原來挂滿了細細長長的人皮,每張人皮上都有手指頭在亂抓亂動,甯安神情突變,一邊揩去液體,一邊朝後退了幾步,馬蹄聲就在此刻再次響起。
秦沅甫提着絹燈靠近時,滿臉驚愕與驚悸,“甯公子,你怎會在此處?”
甯安心頭如同暴擂瞎鼓,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少莊主為何也在此?”
“尋人,好友的妹妹消失了,特請我幫忙一同尋找,就找到這裡,沒想到同甯公子撞上了。”
“大喜之日,等至洞房花燭,也未見到二位,着實可惜了些許。”
甯安稍覺歉然,“行程稍亟,還請少莊主莫怪罪。”
秦沅甫擺擺手,“公子哪裡的話,客氣客氣了,啊……”
秦沅甫的目光越過甯安,驚疑道,“這便是無骨樹了,人言,‘無骨之樹,可塑皮相,塑之,便以人之原貌為食,去其貌,成其主,無筋無骨,不得風骨也。’”
“可以成為誰?”
“嗯?”秦沅甫疑惑地看過來,“那公子為何而來?”
禾三村地處偏僻,江湖傳言,村子下面埋了寶貝,地點本就難覓,自此,就更如同世外桃源般。世人趨之若鹜,皆為尋寶。
人來人往,勾心鬥角,人仰馬翻,禾三村被攪得天翻地覆,後來村裡的長輩定下了一個規矩,江湖中人打打殺殺如草木莽夫,實在有悖孔孟之道,自此便隻接受儒生。
渠所想,儒生整日“之乎者也”,為功名利祿,為光耀門楣,寒窗苦讀,不眠不休,哪還有什麼空來尋寶,自此禾三村便門可羅雀了,一确是受規矩所限,二則是村裡有高人,動刀動槍,都是打不過的。
無骨樹,不知是誰種在這裡的,等其完全結果後,竟垂着一條又一條的面皮,如同人皮一般,自此村裡儒生又開始多了起來,生根發芽之樹,已無法折其枝,毀其實,斷其根,禾三村又再次陷入喧鬧之中,被推至風口浪尖。
将幾條面皮割下附着臉上,便形成一張新臉,一張看起來便文绉绉的儒生臉。
那他們如何了?
不知道,反正寶貝應該沒找到。
“公子斷不可前來尋寶,而在下,也隻為尋人,不如合作一番。”
秦沅甫抻開手來,甯安省惕起來,“我隻是途經此地,并非一定要進入。”
秦沅甫皺皺眉頭,瞥了一眼歪在樹下打着酣的半笙,“這孩子看起來與公子同行,怎麼,公子就放任他這般?”
“天亮自會醒來。”
“呵,是嗎?那就祝二位好運。”秦沅甫一手提燈,一手牽馬,剛走出兩步被甯安叫住。
“怎麼,反悔了?”
“少莊主為何不換張臉進去?”
此話一出,便收到了一聲嗤笑,“一來,我要會會這高人,二來,待完全換臉後,無法恢複原貌,我乃望劍山莊未來莊主,何必如此?”
将半笙抱到離樹遠一點的地方後,甯安剛進入禾三村,便聽到劍槍相擊之聲。
果不其然,“高人”即是“将軍”,與秦沅甫打得激烈,“将軍”勝在力氣大,用力推槍後,秦沅甫竟被推至數十米,強氣流過去後,衣袖獵獵作響。
“将軍”在馬頸上一拍,倏地躍下馬來,持槍站立,同這環境格格不入,周身烈火熊熊,白得格外鮮明。
“爾等何人,竟踏入此地,不知死活!”
秦沅甫仗劍而立,周圍風聲四起,枯葉連帶着泥塵,卷起數丈高,青石闆瞬間被一塊塊拔起,倏地一齊沖向“将軍”,“将軍”眼神一凜,一掌劈碎一塊,“火”搶穿過層層疊疊升起的石闆,槍頭高速旋轉,如“火”龍般翻海底,如瑞雪滿空飛。
槍來劍架,相擊之時,竟如紫電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