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幽香緩緩覆上來,懵懵征征之際,似聽到他在說,“小安,别怕,别怕啊……”
周身的黑氣在慢慢消失。
“不過請兩位去喝茶,閣下何必心忙意急,這般大動幹戈?”
“唔!唔…我等同鬼王有何可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環在身後的力朝前一推,便聽到盧義的一聲悶哼,繼而就是腳步的不斷後撤。
眼前的面具脫落,盧義在看到甯安的臉後,身形一頓。
“小……小郎君?”
甯安未應聲,辛阙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來了句,“如何,穩定下來了嗎?”
“多管閑事。”
“可本公子樂意,”辛阙瞥了瞥架着方處機的兩個姑娘,“還不退去,你們再多待一會,他便多一分危險。”
“公子……”兩人秀眉緊蹙,不舍地看過來。
“無礙,退去吧!”
“是……”
陰風瞬時散去,夜又恢複成往日的平靜。
辛阙放開甯安,右手還未觸及其頸間,便被甯安揮開。
“老盧,前輩,事出有因,晚輩方才多有得罪,還望海涵,有些事,晚輩不甚明了,還請兩位能予晚輩排憂解難。”
兩人對視颔首,最後決定回姜家,幾人便朝着姜家方向走去。
甯安跟辛阙走在後面,一言不發。
“他這般傷你,若不是對你有用,本公子定叫他身首異處。”
“你那兩下也不輕,差不多得了。”
“分明認識,卻硬以這種方式,莫不是為了試探?”
甯安“嗯”了一聲,“眼下是敵是友,尚分不清,在下懷疑他主家的死,與他脫不了幹系。”
“那本公子呢?是友嗎?”
甯安定住,隻掃了一眼辛阙,便收回目光嗤笑道,“你這根龍絞,從何而來?”
辛阙一怔,下意識摸了摸身後,“本公子……”
“世間龍絞,堪稱罕有,等你解釋過了,在下再回答你這個問題。”
“我要是你,直接說偷的,不是偷的望劍山莊的,就是成王殿下的,無論是哪一路,都夠你吃一壺的,所以離我遠點。”
辛阙兀自呵呵地笑出聲,惹得前面兩人頻頻側目。
果不其然,盧義同方處機合作,這根線算是連起來了。
盧飛燕确是盧義姐姐無誤,二十四年前,殺手攜齊香荷殺害盧飛燕一家,後齊香荷瘋癫,死前耳朵被釘入手臂粗的鐵針。
錢錦堂同成王雲臨交好,大體上也是因為七年前的武林大會,錢錦堂曾救過雲臨的命。具體細節,盧義不是很清楚。
久而久之,兩人成了摯友,得知家姐死訊的盧義四處探查無果,卻在那兩人的對話中得知,盧飛燕之死,與其脫不了幹系。
那人便是當今太學博士——宋臨風。
盧義先是找幾個山匪去綁宋語嫣,結果人沒綁回來,自個兒沒了命,還讓兩個少年出盡了風頭。
“說句實話,我曾進過宋語嫣的神識,也記得山匪說過,主子不讓留活口。”
“要麼他們理解出錯,要麼單純為了吓唬,公子想啊,我沒必要要他們的命,留着他們威脅宋臨風,豈不為上策?”
後來盧義自己動手,将宋語嫣給綁了,說沒使什麼力,感覺宋語嫣着實配合,也不知曉吃錯了什麼藥。
可是宋臨風并未有救宋語嫣之意,對他的威脅也充耳不聞,也矢口否認同殺手認識,一切陷入死局,結果沒幾天,宋語嫣掙脫了繩索跑了。
盧義好不容易追蹤到了朱明澗,正想上前,卻看到一男人,倒是與那月下宮之主錦霆無異,盧義怕暴露自己身份,想靜觀其變,誰成想,那宮主竟挖了她的眼睛,出手狠絕,盧義駭得面如土色,這樣的宋語嫣,他如何再去威脅宋臨風。
錦霆見有人來,忙不疊地走了,就留下因痛苦而哭泣的宋語嫣,那兩人他也認識,一個百花谷谷主顔玉,一個朱明澗的方處機。
一來二去,盧義便同方處機交好,而方處機也同情盧義極其家姐一家,也算是為齊香荷無意之措而贖罪,同意與盧義合作。
宋語嫣的失憶和失明,對盧義已無用處,盧義本想将宋語嫣送回去,但方處機宅心仁厚,動了善心,認為宋臨風已棄了宋語嫣,知曉父親無救她之心,送回去也是受屈辱,背着盧義硬生生地服下一味毒藥,此毒同南蠻那滅絕之村一緻,叫毒蒺藜,能讓人中土毒,人呈逐步衰老狀,長年累月的服用,而立之年,已如病入膏肓的老者,每日每日地嘔血,且皆是土灰色的血。
方處機隔三差五便服用一次,且和旁的毒素共服,兩毒相沖,恁是讓顔玉看不出所以然來。
但若是一下子服用過量,先是呼吸沉重,然後整個身子重如千斤,呼吸慢慢地再也提不上來,每一寸,每一厘,都如同深埋地底。
這就是沈千業當年承受之痛。
但甯安後來知道了,隻要放血,放到休克,即解了此毒。
可放了血,常人又能活多久?
方處機同盧義商讨,既然宋語嫣毫無作用,不如留下她,照顧自己這孱弱的身軀。
盧義看着漸趨病态的方處機,又瞧了瞧用棍子四處敲敲打打的宋語嫣,隻得允了這事。方處機也答應,待宋語嫣恢複記憶,是走是留,全憑她願。
甯安疑惑地截住盧義的話頭,看向方處機,“不對啊!你若這般關心她,為何又将她射落鷹舌嶺?還有,你在她房裡到底在翻什麼?”
方處機搖搖頭,長歎一聲,官家有人要活捉封公子,以嫣嫣之命作要挾,就說方處機為财綁架宋太博之千金,到時候宋臨風為救愛女,定會封了朱明澗,當年之事也定會曝光。且他們還知曉封公子所中的陰陽結,月圓之夜,封公子必然體虛無力,那便是最佳時機。
萬萬沒想到的是,因凝霜和金玲的介入,導緻宋語嫣恢複了記憶,且竟然不想活了,方處機早已将她視為己出,自是要救她。
于是營造他是兇手的假象,再加上遭官家人威脅,隻得請求金玲佽助,讓當時的封甯二人深信不疑,巧的是,甯安與嫣嫣一并掉落鷹舌嶺,而封公子為救甯安,也跳了下去,當時沒人攔得住。
當然,後面甯安也猜出了前因後果。
但并未猜中方處機的真正意圖,若方處機所言不虛,那如此心善,倒是出乎意料。封紫宸一向厭惡威脅與利用,方處機自然也受到了懲罰。
可方處機受命于官家何人,他自己都不知道。
在方處機看來,朝廷之人一向都是草包,連面都不敢露一次。
有愧于對盧義的隐瞞,且有官家的威脅,凝霜與金玲二人的幫倒忙,方處機想尋一處避避風頭,并未向官家複命,獨自來到了兒時故鄉——杏花村。
最荒唐的在于,凝霜竟将甯安關在了杏花村的棺椁中,不知無意還是刻意為之,而後引得封紫宸前來營救。
月下宮絕對摻和了進來,興許金玲同月下宮又做了什麼交易。
全峰道人謊稱自己即是盧義,方處機看破不說破,自是隐藏身份,全力配合封紫宸。
盧義常年在錢錦堂的近旁照顧,自是知道,幾年前,錢姝是錢錦堂自己送到了月下宮,請求宮主錦霆的庇佑,且之前錢家那把火,确是錢錦堂自放無疑。
錢錦堂倏然死去,而後,成王殿下便再未來過。
盧義覺着此事蹊跷,暗中查探了一番,但收效甚微,畢竟官家的信息,若想獲得,頗為困難,幾番周折,盧義才找到了方處機,直覺告訴他,此人不對,也就是甯安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甯安笑了笑,直言他二人定是多日未見,失聯了許久,他若不是方處機又能是誰?
盧義半信半疑,終是緩緩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