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言禦史大人乃文人雅士，飽讀詩書，不谙武藝。然而劉垣自幼習武，雖非武藝高強，騎術亦非精湛，卻也足以應對自如。

“大人，請上車。”侍衛再次催促。

劉垣點了點頭，裝作順從地上前，卻在靠近馬車的那一刻，突然一個翻身，躍上了馬背。他的動作快如閃電，讓侍衛們措手不及。

“駕！”劉垣大喝一聲，用力一夾馬腹，駿馬吃痛，長嘶一聲，疾馳而去。

侍衛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拔出武器，“愣着作甚？快追！”

“是！”

都城一下變了天。

而千華殿這裡，彈劾與問罪的奏折都快堆成山了，高宗皇帝面色陰沉，恨不得将弟弟那蠢腦袋撬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幾坨屎，父皇當年的皇子皆可能反，但唯獨不該是他，他本就無心政事，整日吃喝聽小曲兒。且，當年四弟雲岚呈一邊倒的趨勢，群臣不知不覺就已認定雲岚将會被立儲君，說不定真能開創立賢能之儲的先河，雲岚主動請纓北上拿下朔方一戰，自是訂立了立儲的基礎，即便如此，五弟雲茳依舊力挺雲烨，認為“舊制不得廢，長子就該坐立東宮。”

為此樹敵無數。

高宗皇帝的手指有節奏地敲着，不知為何，他竟很想見他一面，不如就先讓刑部趕緊帶回來。

李翠生進來時，眉頭已然蹙成山狀，“皇上，都城出事了！”

高宗擱下筆，擡眼來看，“何事？”

“禁軍處被不知從哪鑽出來的‘陰兵’襲擊，死傷無數。”

“胡言亂語，我大晟國哪來的‘陰兵’？”

“皇上，奴才不敢亂言，宮外也……”

雲臨是從睡夢中猛然驚醒的，他這發熱了持續了多日，似見到了許多人，來來往往的，又似見到了故人，他們穿插着在夢境中，有的嗔怒怪笑，有的則愁眉不展。

許多歲月的事，如波濤般上下翻湧。

他還夢到又掉入了昕雪湖，母妃那愠怒與心疼的眼神，以及父皇緊緊抱着他，說要讓他嘗嘗蠻子進貢的糕點。

但他夢到的更多的則是七年前在望劍山莊，與雲熙的初見，寶閣一事後，雲臨一路跟至湖邊，見他歪坐仰頭看天。那夜湖面無風，水紋細如魚鱗，數不清的星子倒映其中，甚是好看。

後來母妃生病了，百事孝為先，雲臨自然是棄了他，汲汲回宮。

再見竟是兩年後，雲臨攜寶上甯王府慶賀，但那日，他被下了逐客令。

又是兩年後，雲熙便死了，死在了甯王府，都說他練功走火入魔，屠殺了甯王府衆人，爆體而亡，可雲臨從未見過他的屍身。

他不知為何，總會獨自跑去甯王府，一坐就是幾個時辰，時常入魇，幻化的雲熙總是會答話，叫他一聲皇兄，倒是生份許多。

不都說死去的人會在懷戀之地流連，看來，甯王府不是他的心之所向，隻是困住他手腳的牢籠。

他這一生，隻愛自由。

迷迷糊糊地，有熟悉而陌生的感覺，他下意識地屈了屈手指，有一道聲音響起，如花線一般細，卻一點點地将他從回憶裡朝外鈎。

他悚然一驚，忙坐了起來，桌上的燭燈都快見了底，微弱的燭火四處擺動，桌旁的那人收住旋轉的杯蓋，扭頭笑了一聲，如初見般恣意，“皇兄，你醒了！”

“雲熙！”他似乎不假思索般地脫口而出，但又覺着失言，連忙鎖了嘴。

“十七八歲，懵懂的年紀，皇兄常年受制宮規，自是向往自由，恰巧遇到了我，與我相識，稱兄道弟。至于棄了我也是人之常情，我若是皇兄那個位置，也會如此。哪怕後來利用我，實施新政……”

“你想說什麼？”

“皇兄，”龍煊正色道，“我從未怪過你，你也從未對我有意，莫使愧疚與羞憤成為你前行之絆。”

“你我二人，隻是在天時地利人和之際相逢，亦應在适宜之時，相錯。”

“……原來如此嗎？”雲臨分明說給龍煊聽，但又像說給自己聽。

“我深信皇兄能締造一番太平盛世，此乃皇兄之宿命，而不是單單做雲烨的一條好狗！”

“那你呢？你當如何？我就這麼受你恩澤，心安理得？”

“這是皇兄應得的。”

“我曾屠戮叆叇村全村，你為何……不恨我？”

龍煊不接話茬，反倒來了句，“皇兄，淇王乃最後一仗，勿再遲疑！”

雲臨苦笑一聲，垂眸自視，“你也當真是奇怪。”

屋外腳步聲匆匆而至，龍煊轉身間，人已隐于無形。

宮内歡聲雷動，殿下終得蘇醒。龍煊與回帆藏于幽暗之處，見回帆欲言又止，遂解釋道：“我與雲臨并無半點情緣，他自以為對我情深意重，實則僅是彌補他從未擁有之‘自由’。此人擰巴，一向如此，别不過來很正常。”

“世間情愫，向來如此，紛繁複雜，又痛苦萬分。”

“主人，那延壽星君呢？”

龍煊心頭忽的一顫，似是許久未聞此名，擰身之餘來了句，“去陰陽道！”

“是！”

龍煊收到消息，凝霜無故闖入“陰陽道”，勢必要同陰陽家同歸于盡。

上三階。

白焰轉為赤色，熾熱如焰，燃燒如血，散發着令人窒息的熱浪。火焰如潮水般湧來，将延壽完全吞噬。赤色的火焰在風中狂舞，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聲，耳膜幾欲震碎。

延壽的皮膚被火焰灼燒，發出滋滋的聲音，空氣中彌漫着焦糊的氣味。延壽感到體内的靈氣被火焰吞噬，内息紊亂，難以喘息。

不禁仙術，明面上是貼心，實則悖論，每道天罰随機觸發，極有可能連續觸發，還未抵抗與治愈，必須跪上一階，不得停留。

連續三階為赤焰，延壽跪到三十三階時，“嘔”出一口血來，血花飛濺在天階上，如血蓮盛開。

接下來應是天火四層——黑焰。

黑焰易造成意識流失，前三層的天火疊加，再加上黑焰直接烤灼靈魂，很多人便死在了黑焰。

運氣好點的，可能隻有一道，運氣不好的，可能連續幾道黑焰。

延壽就是運氣不好的那個，在經曆五階空白階後，便是四階黑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