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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後,兩人都有些疲累,劉垣不經意的一歎勾起了宋臨風的好奇,“文忠啊,可有心事?”
“都下去吧!”宋臨風招了招手,廳内兩個丫鬟福禮後退了出去。
劉垣近來也覺着自個兒年紀大了,總是悲傷春秋,“太博,沒啥事,就是上次去青松寺見到了一人。”
“哦?熟人?”宋臨風皺皺眉,劉垣應當同那慧遠不相識才對,如今多事之秋,就算是認識也得裝作不認識,怎會……
“那佛門清修之地……”
“不是那慧遠,而是……”劉垣環顧四周,輕咳一聲,“甯王殿下。”
宋臨風一驚又一怔,一時間竟未反應過來,“甯……甯王殿下?”
宋臨風顯然不信,即便甯王複活,也受了車裂之刑,怎會現身青松寺?
劉垣微微颔首,“一開始我以為自個兒眼花,多瞧了一眼,結果他上前行禮,叫了我一聲‘禦史大人’。”
“啊?”宋臨風覺着這事很荒謬,眉頭瞬時鎖成了山狀,莫不是這文忠眼神不好,看岔了。
“那殿下……同你說了什麼?”
“殿下說自己叫‘龍煊’,可我從未聽過此名。”
宋臨風蹙眉沉思,“我倒也未聽過……”
“監察司豐裕安就在不遠處,我也不敢多說。隻是太像了……太像了……”
劉垣一連發出兩句感慨,兩人對視颔首,心照不宣地抿了口酒。
眼下,甯王是死是活并不重要了,那慧遠通敵案卻是實打實的,而且是皇上诏書親下,他同豐裕安即刻馬不停蹄地趕往青松寺。
“豐裕安這幾日愁眉不展,慧遠一句話不說,進了牢裡就入定了。”
“唉……”
“所以殿……那龍煊說了句,和尚若是不肯招,即便動用刑罰,先不急,晾個兩日,再蒙眼帶進錦霆的牢房,讓他看着錦霆受罰,每隔一個時辰就往死裡打,絕不留情。”
“這……”
“五年前甯王複位,坐落西街,那甯王府可是絡繹不絕,文武百官,哪個不上門賀喜,你我也就那會兒同他說了幾句,未及弱冠,卻與同齡少年不同,有着不一般的沉靜與……”
“遊刃有餘。”
“對。”
“我一直未向殿下答謝。”
“真是殿下?”劉垣想起來了,那日拜訪結束後,宋太博不經意地跟他提及,語嫣曾遭受山匪劫持,當時就是此人同他兄長救的。記得劉垣還未來得及回答,宋太博自己接了句,“哪怕是,也不該是。”
劉垣又歎了口氣,“與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感覺,行事狠絕,神情漠然。”
“文忠打算怎麼辦?”
“嘶……還在想。”
“聽說柳大人天天在後院種花養鳥,倒是樂得清閑。”
“眼下……”
“太博,太博,出事了!”家仆三步并作兩步來報,差點栽在門檻上。
“何事如此驚慌?”
“陰……陰兵過境!”家仆抖若篩糠,宋太博與劉垣的酒瞬間醒了。
“什麼陰兵,胡說什麼?”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全城死傷無數……”
“太博,民間一直傳有‘陰兵過境’傷人之事,近來愈加頻繁,禦史台也多次收到文書,但都查不出問題。”
“太博,禦史,皇上口谕,讓兩位大人即刻進京,有要事相商!”另一人躬身行禮,兩人認得他,是千華殿的内侍。
宋臨風一驚,千華殿來人,莫非宮裡也出了事?
伴随着馬車的轱辘聲,困意與酒勁一并襲來,宋臨風不禁睡了過去。
一夜之間,皇城大亂,四處走水,還有陰兵到處殺人,禁軍是率先被端的,休養生息這些年,禁軍裡早就混了不少的世子哥,幹啥啥不行,吃喝玩樂第一名,吃多了鬧肚子,夜裡撅着大腚,迷迷糊糊地碎碎念,一把被扭住後領子,艱難地仰起頭來看,頭首直接分了家,碩大的腦袋四處滾,兩顆眼珠子滴溜溜地還在轉。
宋臨風是被一下子給撞醒的,腦門“铛”的挨了個結實,一片漆黑,四肢都被束縛,動彈不得,手指勉力摸了摸,他大概率是被關進了一個木盒裡,當然這是好聽的說法。
方才他也存疑,但很快被緊張的氣氛給唬住,便亂了手腳,喝酒真的會誤事。
盒子被立了起來,宋臨風心裡一咯噔,凝神屏息,是鎖銷打開的聲音,剛一開啟,他便瞬時砸了下去,好在被人接住給摁了回去。
被一把扯下面罩,宋臨風還覺着晃眼,好半晌才緩過勁來,木盒子碼了一排,但被擡起來的就他一個。
那人就這麼站在他面前,覆着一頂鬼面具,嗤然一笑,聲音頗為沙啞,“太博,七年前你便該死了,誰讓你運氣不錯,讓你閨女替你受了罰。”
“她運氣更好,碰到雲熙同他兄長出手相助,但太博,每個人的氣運是會被耗盡的,語嫣,富陽如此,雲熙亦如此。”
提及富陽,宋臨風閃過一絲悲傷,但依舊一言不發。
“這天下該是誰的天下,煩請太博好生看着!”那人一招手,兩邊的手下立馬又給宋臨風套上,放了回去。
重新躺回去的宋臨風似乎感知到了什麼,心裡浮起一陣惡寒。
夜色深沉,劉垣站在宋府門前,幾名宮中侍衛已經候在門外,他心中一緊,疑窦叢生。
“大人,皇上有旨,請您即刻随我們入宮。”一名侍衛上前一步,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劉垣微微颔首,沉肅瑾敬。
“請稍等,我需回府更衣。”劉垣平靜地說道,“方才吃了點酒,恐酒氣未散,殿前失儀,還望海涵。”
侍衛們對視一眼,顯然對他的請求有所懷疑,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劉垣的目光落在馬車旁的馬匹上,心中頓時有了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