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狐生就這麼短暫又突兀地結束了？

葉小狸被拖入溪底，才發現被溪水比想象中深很多。他憋住呼吸，勉強睜開眼睛，亂飄的水草将他纏住，越掙紮越捆得緊。

他張開嘴巴罵罵咧咧的樣子，但剛張嘴就吐出一串泡泡，立馬捂住嘴巴。

四周的魚群圍攏過來，争先搶後地朝葉小狸咬去。

葉小狸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手腳被水草纏住，大魚趁他虛弱，飛撲過來快咬到他的腦袋。

咕噜咕噜。

小狐狸彎唇不知說了什麼，指尖突然冒出一團光芒，淨化術砸向湧過來的魚群。

瞬間清場。

葉小狸愣怔一秒，眸底浮現無奈的神色，再也憋不住氣，慢慢往下沉，身體往下墜落的過程很快，又格外漫長。

他無意識地向上伸出雙手，試圖抓住什麼。

在他即将抓住那縷穿透湖面的光柱時，潑墨般的黑遮擋了所有光芒。

他阖上雙眼，慢慢垂下手。

自己會是世間第一隻被淹死的仙狐嗎？

好可惜。

這些魚被污染了，抓到也不能吃。

濃重的黑霧将小狐狸包裹住，霧中湧出腥臭的腐爛味道，魚群化成血霧被黑墨吸收，水草斷裂碎散。

一根黑色觸手快要纏繞上小狐狸，秦時衍不是藏在黑霧中，他就是這團不可名狀的黑霧。

他看着逐漸下沉，卻不再掙紮的小狐狸。

渾濁的溪水翻滾，那根即将觸碰到小狐狸的觸手，鬼使神差地變成人類的手臂，一把握住小狐狸的手腕。

秦時衍恢複人類形态，用力一扯，将乖巧得像是要安穩沉睡的小狐狸摟進懷裡。

小狐狸不像即将溺亡的人，被救後沒有驚恐亂抓，隻是順從地任由人類将他帶離水面，他強撐着仰頭凝望人類，竟然眉眼彎彎地笑了出來。

這笑很平和，與其說是因為獲救而開心，不如說是因為救他的是這個人類而驚喜。

上岸後，葉小狸披着人類的幹外套，荒謬地想得多找幾套衣服，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面前多了一個火堆。

他脫線地問：“你救人還有時間脫外套？”

坐在小狐狸對面念叨了十來分鐘的秦時衍止住話，猛地蹙起眉頭，“有聽我說話嗎？”

葉小狸無辜地瞪大眼睛，遲疑了兩秒鐘，“有，保證以後不靠近水源了。”

其實小狐狸沒有說，水裡的靈氣比地面的濃郁，越往深處越濃郁。也不知道水裡是什麼情況，雖然感覺很模糊，但說不準他沉到水底後真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啪嗒。

秦時衍丢了根幹柴進火堆，“為什麼跑到這來抓魚？”

葉小狸歪了歪腦袋，理所當然道：“因為小木屋附近的溪水沒有魚啊。”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

秦時衍沉默兩秒鐘，換了一個問法，“罐頭吃膩了？”

葉小狸聽到肉罐頭就開始咽口水，一點都沒有吃膩的模樣，卻用力點頭，“凜冬随時降臨，罐頭是能長期儲備的糧食，我琢磨着弄點别的糧食囤在家裡。”

秦時衍：“……這裡的魚污染了，不能吃。”

葉小狸可憐巴巴地埋頭對手指，嘀咕道：“還不是因為某個人挑食，而且被污染的魚不能吃，但我能把魚淨化。”

“哥，你平常愛吃什麼？”小狐狸問得一本正經，“凜冬後就找不到食物了。”

秦時衍添了根幹柴，意味不明地掃了小狐狸一眼。

小狐狸乖巧地裹着衣服，白白嫩嫩的臉頰被火烤得紅撲撲的，像在烤棉花糖，身上散發的靈氣純淨透亮，明明在烈日之下卻比陽光還要奪目。

秦時衍垂下眼眸，又添了根柴。

這隻軟綿綿的小狐狸剛才說什麼？

小狐狸去抓魚是為了自己。

“魚被吓跑了，現在沒魚吃。”葉小狸嘿咻嘿咻挽起拖地的長外套，将尾巴抱出來烤火，“等下一起去找找吃的，多囤點糧食過冬。”

秦時衍挑眉，以為小狐狸會自以為是地叫他回去，充大頭獨自去找糧食，沒想到竟然會帶上自己。

葉小狸抖抖耳朵，小聲道：“不知道是誰非要跟着。”

秦時衍嗤笑。

是啊，差點儲備糧被搶了。

葉小狸瞪圓眼睛，這個人類在想什麼？竟然在認真考慮吃狐狸？太兇殘了。

哼哼！

有本事你倒是吃啊！

要吃狐狸早吃了，用得着每天晚上偷偷跑出去給他着食物，還把家裡唯一的被子讓給他。

他坐在火堆前的石頭上，将臉埋進被烤得暖融融的大尾巴中，側臉軟乎乎地凝望人類，突然道，“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你是這個世界送給我的禮物吧。

其實他想過淹死了能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有一雙手把他給留下了。

這個看似破破爛爛的世界，很需要他。

幾根幹燥的柴火被丢進火堆裡，發出“噼裡啪啦”的爆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