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明希也覺得自己沒做錯,可是葉小狸被吓成那樣子,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做錯了。他看看神色如常的小星月,這個才五六歲的小孩子就一點反應都沒有。
時明希戳戳小星月的圓臉:“不害怕?”
小星月看傻子一樣賞了他一個白眼,“不殺了他,大家都會被感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時明希和常馳互看一眼。
在這片廢土出生的人,對于殺戮和感染物,不都早已習以為常嗎?
他們望着秦時衍,或者說看着秦時衍懷裡的葉小狸。
治愈污染病的能力,能讓人飛行的能力,能在“禁區”常年生活的——真的是人類嗎?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
連綿的山巒中,一支十人小隊快速潛行在枯樹林中,身影掠過樹梢,腳下是清晰的泥水印。按理來說,山裡的溫度比平原更低,雪融化的速度會慢一下。但這片山脈的溫度上升得比其他區域還要高,冰雪融化,再加上山林不定時的驟雨,地面潮濕黏膩。
“隊長,前面又走不通了。”
廉戍陽舉起手握拳,所有人悄無聲息地找地方掩藏好。
高聳入雲的城牆毫無征兆地拔地而起,擋住他們的去路。這樣的情況在這半個月裡不知道出現了多少次,不管他們往哪裡逃,每當他們跑到一定範圍,就會被這樣的高大城牆攔住去路。
不能攀過去,或者繞過去嗎?
城牆在生長,他們跑到哪,城牆永遠能圍得比他們快。
要被困死在這了嗎?
幾個月前,靈城啟動殲滅計劃,派遣培養多年的部隊前往“禁區”消滅蟄伏百年未出的人形天災。哪怕天災百年來沒有踏出祂自己劃定的“禁區”範圍,但是祂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把懸在人類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百年末日預言将至。
誰也不敢賭那本被譽為先知所寫的預言詩集,是不是隻是一個笑話。
靈城高層吸取百年前的經驗教訓,沒有出動傾巢而出,而是從守城隊裡選拔最優異的部隊,分小隊形式出發。每隊十到二十人不等,二十多支部隊,即攏共接近兩百人。
靈城抽調走所有的精英,背水一戰。
不想戰場發生在靈城,他們必須率先出兵,将戰争号角在敵人的腹地打響。
廉戍陽沉下臉,扯動幹裂的嘴唇,喊道:“不管你是什麼怪物,出來!”
凜風吹過寂靜的山野,繞着山谷發出嗚嗚的哀嚎,周圍的溫度又下降了幾度,枯木的幹樹皮上被雨雪潤上的水結成冰,地面的泥水路冰凍凝固。
廉戍陽自嘲地笑了笑,竟然想和污染怪物溝通。
“腦子進水了。”
他搖了搖頭,回過身,一揮手,命令道:“撤!”
這個方向走不通,那就再換一個方向。
無論如何,他不能死。
家裡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等着他回去。
他不知道是什麼神秘的力量在阻止他們繼續前進,将他們困在這裡這麼長時間。他們從靈城出發一個多月後,趕上凜冬大風雪。
頂着風雪趕路的他們迷路了,不知怎麼就來到了這片山脈。
一困就是好幾個月。
剛開始他們隻是發現鬼打牆一樣怎麼都走不出去,趕上凜冬隻能暫且尋找地方駐紮。那個神秘的存在好像隻是想困住他們,也沒有其他任何的行動。
直到半個月前,他們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壓迫感,積雪融化露出座座延綿不斷的高聳城牆。
城牆在往他們所在的方向“走”過來,不是長腿走過來,而是上一秒還在千米開外,呼吸間就出現在了百米開外。
城牆就像一直恐怖的怪物,想圍困死他們。
面對絕對的力量碾壓,硬扛是愚昧之舉,他們開始繞着城牆逃,隻要他們開始跑,城牆就會接着追,将大量的消耗浪費在建牆上。
這就是葉小狸他們從懸崖上看到連綿城牆的原因。
“隊長,小心!”
廉戍陽回頭,看見巍峨的城牆牆面突然出現一張沒有五官的人臉,那張巨大的臉像一張石塑的臉,張開嘴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
就像被埋藏在地低多年,終于破土而出,迫不及待地呼吸新鮮空氣。
巨臉低下頭,眼睛輪廓的部分有什麼東西挪動,出現沒有眼珠的白色眼球,幾次詭異轉動後,視線落在廉戍陽身上。
吼——
巨臉張開嘴巴,無聲的嘶吼帶着恐怖的氣浪噴出,光天白日之下,夜幕瞬間拉起,數之不盡的黑色觸手從黑暗中、從城牆上伸出,揮向廉戍陽。
廉戍陽呼吸一滞,抽出長刀面對湧來的觸手,頭也不回地對身後隊友喊道:“跑——”
黑色觸手如洪水撲來,在決對的實力面前,人類的掙紮就像螞蟻無意義的沖撞,廉戍陽幾乎在一瞬間就被黑暗吞噬。
藏在樹幹矮叢中的隊員含淚逃跑,同樣很快被黑暗淹沒。
連綿的山脈被黑暗吞噬,轉瞬間又像被用力拉扯回去的黑布,往城牆的某個中心點快速回收。
“人形天災?!”
時明希恐懼地看向秦時衍的方向,扭頭瞪了常馳一眼。
他們一路懷疑的某人,一直沒有離開過他們的視線。隔着幾萬米的距離,人形天災卻突然出現了。
難道他們的懷疑從開始就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