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失去了支撐,軟下來靠近南宮珏懷裡。
在不知情人士看來,就像是睡着了一樣自然。
南宮珏伸了下手臂,把人抱緊,又給他理了理頭發,等着他醒過來。
由于是第一次嘗試,等不太熟悉所帶來暈眩感消失,費奧多爾睜開了眼。
入目看去,是廣闊而不知邊際的藍天,低下目光,腳上踩着的是一片翠綠的土地,帶着微微的濕意,但并不煩人。
身前是一幢具有中式特色的木式建築,沉穩而莊重,推門看去,這是一個家具十分健全的小房間。床褥,吊燈,屏風和木質的桌椅,看得出歲月的痕迹,但并不會給人破敗的感覺。
而透過窗戶,就能看到蒼天的巨樹,懸崖邊的怪石和花。
這種程度的遼闊,這能算是一部分……嗎?
費奧多爾感覺自己是有幾分反骨在身上的,他離開了房間,反倒是靠近懸崖,從上面往下看過去,是一層一層的雲海,柔軟而純白,帶着輕飄飄的夢,遮掩着再下面的風光。
這懸崖下,好像還有什麼?
下一秒,費奧多爾縱身一躍。
微風漸起,費奧多爾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但還是阻止不了下降的趨勢。
在他離雲海愈發靠近的時候,猛的一下,身子被不知名的力量抓住,随後帶着他滑翔。
在風中,兩人的聲音也淡淡的,仿佛要消失在風裡。
“真是的,一下子不見,你又亂來。”
身旁,火紅色的光燃起,有誰降臨。
“這不是有您嗎?”
費奧多爾裝作無辜地反握住他的手,放任自己的身體,感受着劃過耳畔的風。
藍天,火焰,雲層。
還有雲層之下。
爛漫而又絢麗的景象。
“雲下面有什麼?”
“沒有什麼。”
南宮珏的耳尖和臉頰被火紅色的羽鱗覆蓋住,長發随風飄動,發尾一抹紅色,像是在燃燒。
“那是用法術締造出的景色,但是如果你想踩在雲上,那還有别的方法。”
南宮珏打了個響指,下一秒,湛藍而深邃的光芒在雲層之下凝聚,形成一道薄薄的壁障。南宮珏帶着他降落,就像是落在了雲層之上。
費奧多爾回過頭去,恰巧看見南宮珏身後的羽翼被收回,眼畔的羽毛逐漸消失。
費奧多爾下意識伸手去摸,隻是觸碰到了羽毛的末端。接着,連這點柔軟都消失不見了。
“這是什麼?”
“五行五氣的外顯之力。”
“改變外在的形态?”
“是的。”
費奧多爾:“我能學嗎?”
南宮珏:盯。
費奧多爾:微笑。
“……我不知道,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業的人來做。你能不能修習這些,得問問那群老家夥們。”
費奧多爾跺了跺腳下踩着的“地面”,硬邦邦的,還泛着晶瑩的藍光。
“是完全不同的力量體系呢,真有意思。”
費奧多爾在雲中漫步,白色的雲似乎有意識地為他的步子讓開,雖說不知道同現實的雲有何相似,但到底是十分新奇的體驗。
兩人重新握起手。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一些我曾經絕對不會在想的東西。”
費奧多爾眨眨眼,語氣輕飄飄的,卻帶着不可忽視的重量。
“我在想高加索山上的冰原,巨大的冰鬥和薄如刀刃的山脊,遠遠看去,像是蜿蜒崎岖的白,湊近了,又能看到被雪花遮掩的深色的土地,溫暖時候的翠綠草原所留下的痕迹。
霧氣順着山間拂過,雲層盤踞在雪原之上,夾雜着淡藍的晴空。晴朗而壯美。積雪壓着群山,綿連幾公裡。太陽的光芒灑下的時候,整座山都像是在閃着光。”
費奧多爾的語氣帶着點惆怅。
“我向來是不願去想這些東西的。
宏大而壯美的東西看多了,那厚重而深沉的雪,能将一切的陰霾都遮掩過去,死亡與掙紮就像是雪上的砂,成了萬籁俱寂的點綴。
……很容易讓人感到迷茫,人生無路可尋,哪怕是我,也無法抵抗自我的渺小。”
南宮珏:“但我可是,很喜歡你描述的雪原呢。”
費奧多爾試探性地問道。
“是因為您能化身萬物,其力通天,能夠于高天之上俯瞰雪景嗎?”
“不是哦。”南宮珏對他微笑,“是因為,我在想,我同千百年前的人們賞過同一片雪景,又将同百千年後的人們同賞這片景象。”
“偉大之物又如何,渺小之物又如何。
我們都能為同一片美景而心神戰栗。
我們都會為同一片美景而喝彩。”
南宮珏閉上眼,他的臉上顯現出一種難以描述的,近似于試圖哭泣而不得的表情。
“這是人類的共通性,這也是我同你的共通性。”
“你覺得呢,我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