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無始無終的黑暗之中,連死亡都成為了奢侈。
深淵……
又是新的名詞。
費奧多爾下意識用指甲抵住虎口,接着右手被繞住,手背貼上了溫熱柔軟的臉頰。
“話說回來……”費奧多爾撐着床褥,他蒼白而詭谲的瞳孔中,閃着狡黠的光,“我聽見了您在門外的低語,我肯定,我的所作所為為您造成了困擾,對麼?”
“哼?”南宮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那麼,您在生我的氣嗎?”
南宮珏眯起眸子,試圖糾纏他的指尖,然後被躲開,隻有幾縷發絲垂落。
“費佳……你想說什麼?”
“我在想……”費奧多爾的眸中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凡人之于神明,是否正如幼貓之于人類,後者仰仗自身榮光,試圖掌控一切。
哪怕有些許意外,也不過是爪墊之内毫無殺傷力的撒嬌,隻得成為大人們閑談時候的笑料。”
“若非如此,若我确實犯下大錯,您又為何毫無憤怒之情呢?”
費奧多爾無懼地直視着這人的眼眸。
“我們似乎讨論過很多次這個問題,但我仍舊想向您發問——
您說過您被我身上人性的堅韌所吸引,那麼在您的眼中,這種堅韌,是取悅神明的戲碼,還是别的什麼?”
……
南宮珏淺淺歎了一聲,“費佳,你真的,真的,很擅長偷換概念。”
“您會因此而苦惱嗎?”
“我也想。”南宮珏苦笑了一下,“凡人的七情六欲,定然是世界上最為美妙之物。”
難得的,費奧多爾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但很快,他的思路就流轉起來。
“是因為什麼?深淵麼?”
“啊……也可以這麼說吧。”南宮珏顯出幾分追憶,像是從渾濁的湖水中打撈起一抹月亮的倒影,“深淵無時無刻不在引誘我毀滅一切,因為天命既定,由是諸多苦楚求索皆為無果之途。
所以一切皆虛無,萬物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南宮珏的臉上露出了照常的溫柔的神色,正如千百萬個日夜時分,他曾注視着世人那樣。
“為了避免此身成為為禍世人之物,我向帝君請願,以岩心代替血肉,令白骨化作身軀,給予我些許思索的清靜。”
南宮珏半合着眼,自五百年前始,他便再未感受到類似的放松。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确實有相似之處。”
“以岩石為心确實壓抑了某些不好的思緒,但同樣的,也将我作為人的那一份情感盡數壓抑。”
費奧多爾的指尖覆上面前之人的下颌,“這是解釋?”
“不。”南宮珏搖搖頭,聲音帶着幾分輕快,“這是前情提要。”
南宮珏摩挲着單邊耳墜,“我必須說明,我不能将自我的問題盡數推卸在外物身上。
因為我擁有與你平等的靈魂,同你平等的思想,我應當對自我的所作所為負起責任,無論是面對何事何人,還是在面對令你傷心之事上。
我所作所為,首先應當是我個人靈魂的展露,外物加諸我身的限制,不過是雕刻在向下滾落的巨石之上的紋樣,絕無可能替代、甚至磨滅我的思想。”
“若你願意了解我的故事,我自然也不會吝啬于向你展露我的過往。
當然更重要的是,你願意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