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凡當然不可能讓他真跪,擡手挽住了陳川,明知故問:“小陳總,你這是做什麼,吓死我了。”
陳川剛才就在門縫裡看着柯凡,眼角餘光乜見他的表情從剛才的垮着個臉到現在眼角皺紋都舒展開來,就知道自己這劑猛藥起了作用。
陳川痛哭流涕:“柯總,是我把如意辜負了!”
他知道自己很誇張,但他知道柯凡爽到了,柯凡就吃他這一套連招。
果不其然,柯凡把他拉到沙發上坐下,說:“我都聽說了,你蠻有狠氣嘛,敢跟我們徐總的千金放狠話,說要跟她‘玩到底’。”
陳川一聽立即起身,又差點給柯凡跪下。
柯凡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徐總來了你跟他跪,跟我就算了。”
陳川說:“那都是上頭的氣話,我跟您說實話,我是被徐小姐給吓到了,她那個刀片一出來,我魂都快飛了。”
柯凡說:“小姑娘也就吓唬吓唬你,你倒當真了。”
陳川觍着臉:“我這種小地方的,哪裡見過這種事?”
柯凡說:“也是。”頓了一下,又說:“你跟如意,現在怎麼說?”
陳川知道重要問題來了,盡管之前已經反複琢磨過,他還是如履薄冰地回答:“我們之前就分手了,現在電話微信都互删了,斷得幹幹淨淨。我這種喜歡玩的,也配不上如意,隻會讓如意傷心。我以後是沒有臉再見她了。”
這話說完,柯凡一張臉還是緊繃着,陳川提心吊膽,他知道這個回答劍走偏鋒,讓柯凡大發雷霆也毫不意外。
幸好,沒過多久,柯凡的心情還是如陳川所期待的變化了。他像是終于松了一口氣,說:“這還差不多,你确實配不上如意。”他打量着陳川,伸出根食指點了點說、:“你這小子除了長得帥,最大的優點就是對自己認識得很清楚。”
他拿起桌上陳川事先給他泡好的茶,呡了一口,“你們江城人,如果隻有一個女兒的話,都喜歡招個上門女婿。這個上門女婿的出身、家庭,都要比自己差些才行,覺得這樣自己女兒才能當家做主——我們就不這麼想。”他又呡一口茶,“男的麼,越窮越壞,再老實巴交的男的都是不甘心被女的踩腳底下的,隻要找到機會,老家夥死了,那就要翻身做主。給女兒留再多錢,那都是要被吃絕戶的。像我呢,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隻會讓她高攀,絕不可能讓她低就。她跟着她老公去吃香的喝辣的,我的錢一分錢都不會給她,我這輩子也要活夠本。”
柯凡的這番話,陳川聽着心裡直翻白眼,聽到“我隻會讓她高攀,絕不可能讓她低就”時,已經把柯凡的祖祖輩輩都問候過了。到最後,他隻覺得柯如意也很可憐。
然而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他又想起吉靈雲說的話:「我們一家這麼多人的命都擔在你身上!我,你爸,你哥你嫂子你侄兒,還有你家公家婆、舅舅和小姨她們全都指望着你!」
他能怎麼辦?他隻能用一張他自己都嫌惡心的嘴臉說:“您是看明白、活通透了的人。”
柯凡還在繼續給他當爹,深沉地、憂心忡忡地歎氣:“等你自己有了女兒,你就曉得了。你老爹沒女兒,不懂得這些!女兒難養啊!”
陳川連連點頭:“是是是。我這個社會經驗,比起您來,還是差太遠了。您這一席話,把我完全點通了。”
這時候服務員在外面敲門,陳川看了眼柯凡,請他指示,柯凡喊道:“進來!”
服務員進了第一層門,又在第二層門外面輕輕敲門,輕言細語:“老總,菜都做好了,可以上了嗎?”
柯凡說:“上吧。”他看上去十分愉悅,笑容滿面地反客為主,招呼陳川一起上桌:“來來來,一起來坐。就我們兩個人?這頓飯吃得有點寂寞啊。”
柯凡這個态度,讓陳川明白柯如意和徐瑤的這個危機算是過去了。他的判斷沒錯,柯凡從來就沒有看得上過他,過去沒管他和柯如意的事,隻是覺得柯如意在江城這種小地方無聊,需要一個陪他女兒玩、逗他女兒開心的玩具。
但沒想到的是,柯如意昨天去找他,很明顯就是想複合,看到他跟季辭在一起還大吃飛醋,這分明就有幾分動真心的成分了。對他這種“低就”的人動真心”,柯凡肯定氣得肝疼。所以他連夜約柯凡見面賠罪,不光要把徐瑤這事給解決掉,還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讓柯凡放心。
然而,他選了這家私房菜請柯凡吃飯,目的還不止這一個。
“您覺得寂寞的話,可以叫老闆過來陪。”陳川說,“等會兒菜上齊了,老闆會過來的。這家私房菜開了七八年了,老闆是個蠻有意思的人,您要是感興趣,就留他一起吃飯。”
“哦?”柯凡饒有興緻,“開了七八年,那年紀不小了啊?”
陳川笑笑:“您見了就曉得。”
服務員開始陸續上菜。私房菜沒菜單,不興點菜,老闆當天買到什麼材料就做什麼。柯凡一看上來的菜,姜絲兔,泥鳅鑽豆腐,石鍋烤腦花,苕粉粑粑炒臘味,做法極盡鄉野,色香味跟他平時在酒樓裡吃的都不一樣,更土更濃烈,柯凡就曉得這頓飯陳川還是下了本兒的,心情又愉悅了幾分。
“柯總,季家那邊的事情……”
柯凡吸溜吸溜地吃菜。
陳川一臉痛心疾首:“我今兒自首來了,您跟徐總交給我的任務,我沒完成。”
“我就曉得,你小子今兒叫我來這裡吃飯,肯定不止情情愛愛那點兒雞毛蒜皮。”
陳川打着哈哈。
“怎麼說?美男計都用上了,還是沒能把季家的兩個女的拿下?”
“确實努力過了……”陳川說,“可能還要些時間。”
“要時間?我看你們是要時間種房,多撈點補償款吧?畢竟你們在龍灣也有屋。”
“您都看得一清二白的。”
陳川陽奉陰違,有幾分心虛,但似乎柯凡已經不在意這件事,他專心拿筷子夾着菜,說:“季家的女的不好搞吧?不過,徐總昨天态度好像有點變化。”
“什麼态度?”陳川立即放下了筷子。
“昨天一早就問我季家老屋的事怎麼樣了,我說還在想辦法讓她們簽字。徐總就說放兩天,先不着急催了。”
陳川大惑不解,“徐總之前不是蠻着急麼?”
柯凡說:“那哪個曉得呢?我看他臉色不好,像是沒睡好的樣子,也不曉得又碰到了什麼事。”
陳川心中暗暗稱奇。做生意這麼久,他已經深谙一個“拖”字訣,很多事情都是拖着拖着,要麼拖沒了,要麼就解決了。對辰沙集團想要謀季家老屋的事,他也打定主意用“拖”字訣來和徐曉斌周旋。
誰能料到徐曉斌居然主動說先不催了?這一下子就像解除了他的緊箍咒的似的,他整個人都輕松多了。不過,早知道有這樣的變故,他就不請柯凡來這裡吃飯了。
這時候,包廂外傳來一聲咳嗽,一個穿着一身暗紅西裝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手指輕叩了兩下門,說:“兩位老總,吃得怎麼樣了?”
陳川站起來給柯凡介紹:“柯總,這位就是咱們私房菜的老闆兒,羅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