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海離開十分鐘之後,季辭走出了會議室。
走廊上空無一人。季辭看了看樓道中的攝像頭位置,并無遲疑地走向董事長辦公室。
保潔阿姨剛剛臨時離開,辦公室的門還沒有關上。辦公室裡面是中式風格,迎面是一張滿牆的大寫意國畫,畫的是群山奔馬,旌旗飄揚,磅礴氣派,底下标題寫着《奔向新時代,去争取偉大勝利》。巨幅國畫前面是一個很大的紫檀木辦公桌,桌子兩邊都有陳列櫃,櫃子裡是辰沙集團所獲得的各種榮譽獎項證書和獎杯,以及一些書籍文件、報刊雜志。
辦公桌對面是一組“凹”字形的會客沙發,沙發前是一個一體式功夫茶茶台。沙發背後的牆上是幾幅字畫,寫着“舍得”、“有容乃大”、“盛德大業”之類的文字。沙發兩邊是幾盆高大的發财樹。沙發内側靠牆的位置則是一個很大的烏木神龛,供奉着一尊關公像。
季辭把這間辦公室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發現一切幾乎都是民間企業家的标配,連書籍都似乎是統一采購的,什麼《孫子兵法》《中國謀略奇書》《塔木德》《巴菲特傳》之類。季辭試圖從辦公室裡找出一些徐曉斌的個人喜好、獨特性格,但似乎徒勞無功。
她擡頭看了看天花闆,發現在關公像上方的一角裡有一個攝像頭。
沒多久,保潔阿姨拿着拖把返回,看到季辭露出幾分吃驚,“您是?”
季辭說:“我等徐總。”
保潔阿姨“哦”了一聲,為難道:“那麻煩您出來一下,我拖一下地。”她小心翼翼地補充說,“我們領導的辦公室平時都不讓人進的。”
季辭說好,走出去,回到了會議室。
季辭足足等了兩個小時。
徐曉斌十二點鐘才出現,見到她的時候,展露出的笑容仿佛和她熟識多年:“季辭,久等了。我這兩天真的太忙,實在不好意思。”
季辭自然不會信他的鬼話,老竹節蟲還在跟她玩心理戰,但她今天格外有耐心和他周旋。
季辭說:“徐叔叔,這麼硬的椅子,您讓我坐兩個小時。”
徐曉斌臉上掠過一絲意外。季辭說得很平淡,可他從中咂摸出了一絲嬌嗔的意味。他嚴厲地望向一旁的李從海:“你怎麼招待客人的!”
李從海也意外,但還是連忙說:“對不起徐總,是我考慮不周。”
徐曉斌道:“去,給季小姐找個坐墊。”
季辭說:“徐叔叔,是我配不上你辦公室的沙發嗎?”
徐曉斌愣了一下,笑起來:“行,你想坐沙發,那就坐沙發。”他站起身,解釋道,“我辦公室煙味重,我怕你受不了,才讓你在這裡等我。”
他走在前面,帶着季辭往他的辦公室走去。
根據季辭查到的資料,徐曉斌生于1973年1月22日,比母親小四歲。季辭從他側後方審視着他,覺得他和幾年前見到的那次相比,并沒有很明顯的變化。他個子不算很高,一米七八七九的樣子,但身材保持得很好,不但沒有中年男人常見的發福臃腫,從背後看也算得上肩寬腰窄,風度翩翩。
他的面孔在不笑的時候變得更加嚴肅,笑起來卻更慈眉善目了。倘若不是幾年前在家裡見過他的本來面目,她可能很容易被他如今的表象欺騙。
徐曉斌的辦公室已經被保潔阿姨鎖上,他用鑰匙打開門,進去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包,就親自去茶台燒水。
季辭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再一次在房中轉了一圈,在每種陳設面前停留了均勻适當的時間。
徐曉斌把頭道滾水澆在了茶寵身上,一個蟾蜍,一個胖墩墩的撒尿小兒瞬間變了顔色。他問:“你在看什麼?”
“看你是怎樣一個人。”
徐曉斌發出很爽朗的笑聲:“我人就在你面前,你不來看我,去看其他的東西。”
季辭從關公像面前走過來,坐在了徐曉斌對面。
“你這次穿着衣服,我怎麼看得出來?”
徐曉斌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本來以為多年前的那次見面會被她避而不提,沒想到她就這樣輕輕松松揭了出來。雖然知道她語含譏諷,他還是大笑起來:“季辭,你真是跟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