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辭在停車場目送敖鳳走進住院部,才啟車離開。
她還是把車開去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逗留了将近一個小時,出來時已經過了飯點兒。她随便找個炒菜館子對付了兩口,期間聯系上了兩個留學時很熟的中國朋友,請他們幫忙介紹兩個懂得看風水八卦的師傅。那兩個朋友家裡都有這樣的門路,對這事兒也感興趣,很快應承下來。
吃完飯,她在附近的街道上散了會步。天氣很好,她決定暫時放空一下自己。敖小女太太都說到“一女一男”“一大一小”的份兒上了,她很難不相信那個花紋就是敖小女太太所指明的含義。這件事對她沖擊太大,讓她久久無法平複,甚至已經無心再去想徐瑤的事。但她又很清楚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沒有科學的标準,也沒有一定之規,未見得真能作數。
她覺得自己需要更多的冷靜,需要跳出來重新審視這件事。
她本應該去跟胡麗娅聊一聊,但在這件事還沒有得到确認的情況下,她決定再等一等,提醒自己不要操之過急。
路邊有個報刊亭,她去買了一瓶礦泉水。報刊亭的小攤上擺着許多報紙雜志,一張印着兩隻正在戲水的江豚照片的《峽江晚報》吸引了她的目光。
《峽江晚報》算得上江城銷路最好的報紙,報道大峽江市内種種大小官方新聞、社會八卦。照片中的兩隻江豚胖墩墩的,傻乎乎的,十分可愛,她想起小時候在長江裡見過,她還大驚小怪地告訴母親:有海豚遊長江裡來了!
長得是和海豚有一點像,母親告訴她,這是“□□兒”,學名江豚,是長江裡特有的一種生物。
2003年母親走後,她就再也沒有關注過這種小動物,沒在長江見過,也再沒有想起過。
沒想到十年過去,竟然在報紙上又看到。或許因為夾帶着一些對母親的回憶,她問攤主報紙多少錢,攤主說一塊錢,她就摸出一枚硬币買下了這張報紙。
回到老屋,她開始整理母親微信聯系人名單,傍晚五點多,她簡單炒了兩個小菜,等家婆回來吃。
等家婆的時候,她把那張報紙拿出來看,原來是一篇關于長江江豚數量銳減的深度報道。報紙上說,長江江豚被稱為“微笑天使”,在地球上已經生存了2500萬年之久,是長江生态的活化石。然而近十餘年來,長江江豚的數量急劇下降,根據去年最新發布的科考數據,江豚數量已經從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超三千六百頭,減少到了1045頭,比大熊貓的數量還少。
家婆到了家,問她:“看什麼東西?”她拿出老花鏡戴上,看着報紙上的照片說:“□□兒啊?已經好些年沒有見過了。”
季辭去把菜從鍋裡拿出來,還是熱氣騰騰的。
“家婆洗了手沒有啊?”
家婆舉起皺巴巴的雙手給她看,“剛洗過。”
季辭泵出一大團護手霜,給家婆雙手搓上。她回來之後給家裡添置了很多東西,包括廚房專用的洗手液和強力護手霜。
家婆抱怨:“不嫌麻煩。”
季辭說:“你看你手上,皴不疼嗎?”
家婆說:“早習慣了。要是像你這樣養的細皮嫩肉的,還幹什麼活兒?”
季辭拿起家婆的手“叭”地親了一下,笑眯眯地望着家婆。家婆受不了她這種直白的表達,起一身雞皮疙瘩,滿臉嫌棄地抽回手,“淨跟外國人學些不要臉的。”
季辭把筷子遞給她:“我就是最不要臉的人——快吃吧家婆!”
家婆接過筷子,問:“蒸苕沒有?”
季辭才想起來,去電飯鍋蒸籠裡把一碗白苕端出來。雖然現在物質已經極大豐富,紅薯白薯都已經泛濫到成了喂豬的食物,家婆卻還是最愛吃苕,頓頓都要吃。她種的苕都特别甜,簡直像加了冰糖一樣,季辭有時候也跟着吃兩口。
家婆問:“那兩個兒都走了?”
季辭知道她說的是敖鳳和葉希木,回答說:“早就走了,兩個人跟豬似的,把你做的那麼多酒糟粑粑都吃光了,摘的果子也都吃沒了。哦對——”季辭無恥嫁禍,“還打碎了你一個酒壇子。”
家婆很滿意自己親手做的食物被人喜歡,樂呵呵笑道:“喜歡吃就吃呗,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吃完了就再做。酒壇子本來就不想要了,打碎了還給我騰地方。”
季辭恐吓說:“把你吃窮!”
家婆說:“又不是那個時候了,吃不窮。”
季辭拿出手機,把葉希木的微信推給家婆,“家婆,我把葉希木的微信發給你了,你以後要發小狗的照片,就直接給他發,我不當中間人了!”
家婆喜滋滋道:“好,我吃完去加上。”
吃完飯收拾幹淨,家婆去洗澡看電視,季辭回了自己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