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官府資助,便可以将這八兩和昂貴的料子錢歸還給所需之人,還能請到能匠修繕。
就是現下得要傳揚蕭女的美名,讓錢财無憂的人覺得有之“有用”,她與武思為的欠條才能抵消。
幼瑛拐過胡同,到了驿站,從馬褡裡抱出兩包包袱,一包鼓鼓囊囊的,一包很小,兩隻都打着緊實的結扣。
“掌櫃,這兩包杏果送到長安多少錢兩?”她說話時,還往門外看了看,方才出去之人的身影有幾分像薛泠,瘦瘦長長的,側面也像。
“這邊兒有竹籃包裹,也有草席、油紙包裹,你要怎麼送去?”掌櫃噼裡啪啦打着算盤,翻着帳簿,眼也未擡得回。
驿夫捧着一簍飼料過去馬廄喂馬,幼瑛讓讓身子,将包袱都放到櫃台上:“大包袱用竹籃,小包袱就這樣包着了事。”
“好嘞,”掌櫃抽了兩張方細的紙條,執起毛筆蘸墨,“看你面生,第一次寄吧?去長安路途迢迢,我們不保證時效,你這兩包都寄去一地嗎?那也得按包裹數目分開收費,不能攏在一起來算。”
“小包袱能到付嗎?”
驿站外,阿難與冒善一左一右靠在胡楊樹邊,看着幼瑛在裡雙手合抱。
“她是在乞讨嗎?”冒善問道。
阿難眉頭不解,邊嚼油餅邊回:“我覺着她以往整日都待在睢園裡不出門,現在每日從早到晚都在外,她墜樓是不是墜得腦袋都壞了?”
“反正人就在咱倆的眼皮底下,腦殼壞了便壞了吧,她在榆靈用得錢,我們得和薩珊洛讨回來,他倒是和中原人一般吝啬,這還怎麼娶媳婦?”冒善還記在心裡。
“我猜他會吝啬到底,脾氣也倔到底。他會教着我們去向郎君陳情,乞郎君來資付,郎君何時能過來?”阿難說。
“要我财便如要我命,我可睡不着覺!”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随幼瑛到了睢園,幼瑛進去大堂後,阿難與冒善被薩珊洛攔身在外。
薩珊洛從兜裡掏出一隻錢袋子:“你們的錢,算算。”
兩人眼前一亮,接來錢袋子解開,算明白後倒在手中掂了又掂:“這是郎君過來了嗎?”
薩珊洛沒好氣地說:“謝臨恩送來的。”
“那個玩意兒?”
幼瑛路過大堂,薛泠正在台上的琉璃屏風後跪奏玉石編罄,便想是在驿站外見錯人了。
她懷裡抱着杉木皮,早晨在雪翠嶺采割後,又在石窟的瓦缸中泡了一日,此時已經泡軟了。
她先抱着回屋,屋内黑漆漆的,如料想中沒有見到謝臨恩的身影,她便擡步過去雀歌的廂房,雀歌的廂房還是亮着燈,門環上的方鎖已經解開。
幼瑛輕輕叩門,門關得不緊實,露出條縫,更清晰的聽見裡邊兒的聲響,謝臨恩正在唱曲兒哄着雀歌,聲音放得又輕又柔,婉轉中仿佛含着細細綿綿的情意。
謝臨恩聽見門響,便擡眼向外看去,細絹屏風擋着,入眼也隻是刺着絲線的花鳥山水。
雀歌枕在他的雙腿上,他用掌心輕移着,讓她更安穩的睡去床榻上,随後起身走出屏風,開門便見安靜等待着的幼瑛。
“郡主殿下。”
謝臨恩屈膝欲跪,随後想到她先前所說得佛陀托夢,俯低身子作揖。
幼瑛的目光都在他的雙手上打量:“你先同我來。”
謝臨恩應聲,沉默無言的随在她的身後,幼瑛走得慢,衣物布料與傷患處摩擦得不适,她一面走,一面想到今天的事兒,在冷清之際,語氣變得很輕快:“我陰差陽錯找到了活兒,預支了三兩銀子呢。”
“先前我向你借了二兩銀子和一千九百文,都可以兩清了。”
“奴婢得來的錢都是郡主的,無需歸還給奴婢。”謝臨恩說道。
“這是我們先前便說好了的,且寫了欠條,”幼瑛伸手往袖袋裡掏,“我這活兒很好,與我所學契合,還碰上是縣衙出資,隻要我盡心做,不日便能吃喝不愁。我應當要盡早還你錢兩,不然整日揣着錢袋子也是夠沉的。”
謝臨恩看着幼瑛,并不能看清她的臉,隻能看見她的面頰上揚,應是在笑。
月亮慢慢升上來,照得天地都很亮。
“奴婢全聽郡主的。”他别開眼,順着她的心意說道,月亮照得廊下的路都很白。
他話落之後,幼瑛倒不說話了,隻顧着低頭走路,一面走路,一面左右翻看袖袋。
忽地也不走路了,她敞開袖子對着空明的月光,清楚地看見袖袋裡空空如也,兩邊兒都不見她所說的金囊。
錢袋不見了,心上一沉,身子一下子就熱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