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天雪和趙雲兩人怎麼都想不到，她們兩個居然在混亂中跑到一塊兒去了。

老天爺這是開的什麼鬼玩笑……

趙雲先逃到了長廊，前腳她剛踏進來，後腳這雨就稀裡嘩啦地落了下來。正慶幸着自己的好運，她回頭就見尹天雪為了避雨也慌不擇路地跑進了長廊。

趙雲嘴上無言，心裡早已叽叽歪歪個不停了。

她知道尹天雪不喜歡自己，也沒想着去熱臉貼冷屁股，便坐在了回廊的一邊，不去搭理她，一心想着等雨停了趕緊離開。

尹天雪身上被雨淋濕了，但眼下也沒有别處可去。她隻是沉默地攏了攏身上的衣袍，坐在了回廊另一頭。

尴尬的氣氛持續了許久。

一直到尹天雪開始忍不住小聲打起了噴嚏。

起初還能憋一憋，礙着面子的關系，尹天雪背過身去借着雨聲遮掩，并沒有引起趙雲的注意。

隻是随着風強雨驟，走廊裡愈發陰冷了起來，尹天雪打噴嚏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糟了……這樣下去，一定會着涼的……

尹天雪一籌莫展地看着眼前的瓢潑大雨，努力抑制身體發抖的沖動，暗自祈禱它快點停下。

“喂。”身後傳來趙雲幹巴巴的聲音，“你這袍子都濕了，穿着更冷，不如脫了。”

尹天雪回頭，見趙雲不知何時已走了過來。

“……”尹天雪雖然和趙雲不對付，可到底兩人都是講禮之人，也沒有到無緣無故就惡語相向的地步。她瞅了瞅身上的外套，輕聲道，“脫了也暫時沒有換洗的衣服……”

趙雲低頭，捏了捏拳頭，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道，“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身上這件外衣……可以和你一起披。”

尹天雪詫異的眼神令趙雲不悅地皺了皺眉頭。

“你可别誤會!”她撇撇嘴，垂眸目光落在尹天雪腰間那個粗糙的平安結上，“我可不是真的想幫你。”

尹天雪随着她的視線，看見了自己腰間那春花做的平安結，頓時了然。

“你武功再高有什麼用，身子那麼弱，到時候還不是春花來照顧你……”趙雲不再等待尹天雪的動作，先一步擡手将她被雨淋過而沉甸甸的外袍褪了下來。

出乎意料的，尹天雪沒有掙紮，隻是眼睛死死盯着趙雲那被紗巾遮住一半的面容，企圖從她露出的那雙俏麗的眼眸裡捕捉到什麼額外的信息。

可惜她一無所獲。

将尹天雪的袍子疊放在一邊，趙雲脫下了自己的外袍。

她今日穿得袍子尤其厚實，是貼心的珠兒怕她着涼特意叮囑她穿上的——自從她的臉不好了之後，珠兒就好像把她當作重症病人一樣，時時刻刻看着她。她解釋了好幾遍自己是臉上過敏，身體強健得很，珠兒就跟完全聽不進去一樣，依然我行我素地心憂她的衣食住行，得知今天出來采藥，便再三強調山裡涼，一定要她穿多一些，倒像是她這個大姐變成了小妹一般。

趙雲把一半外袍披在身上坐在了回廊邊，把另一半袍子朝尹天雪展開。

“來吧。”她淡淡道。

這回尹天雪倒是不好意思了起來。

見她還在躊躇不前，趙雲不住催促道：“你快來啊，袍子裡的熱氣都要散了，你在扭扭捏捏什麼啊，怕我吃了你？尹小姐那麼慫啊？”

聞言，尹天雪立刻打定主意，彎腰一下子鑽進那件衣袍裡。

“嘶……”尹天雪身上的寒氣到底還是影響到了趙雲，她克制不住地細細發抖幾下。

“還是算了吧……”尹天雪言罷就要站起，被趙雲強勢按下。

“你就别動了!”趙雲語氣不耐道，“來來回回的，别弄得我也着涼了!”

那惡狠狠的口吻聽着兇得很，尹天雪卻奇異地不覺讨厭，而是乖乖地坐回遠處，默不作聲。

須臾，廊裡又安靜了下來。

雨聲潇潇，砸在瓦礫上噼啪作響。

“小時候，我和豆豆還有珠兒就會像現在這樣……天冷，我們窮得隻剩一件還算能禦寒的厚衣服，給誰穿彼此都過意不去，索性大家都擠在一塊兒還比較暖和。”趙雲似是自言自語地回憶道，“我記得，那件厚衣服最後因為我們靠着柴火太近了，燒出了一個大洞……”

尹天雪側首，正巧能看見趙雲眼上輕顫的睫毛。

尹天雪猜想趙雲面紗後的唇角大概在笑。

“不過尹小姐應該是不會有這種體會的。”趙雲話鋒一轉，不陰不陽道。

“若是我說有過，你也會覺得我在騙你，不是嗎。”尹天雪輕聲道。

趙雲冷哼一記。

“不過現在，好歹我也體驗過了。”尹天雪的語氣裡帶着些許愉悅的笑意，恍惚讓趙雲覺得親切了些。“你病了，我也病了，此刻我和你一樣進退維谷、沒有退路，不是嗎？”

趙雲飛快瞥了尹天雪一眼，在确定她的臉上沒有絲毫嘲諷之意後，不再說話。

外袍下，緊貼的兩人依靠着彼此的體溫驅散寒意，她們的身體早已沒有一開始的僵硬。

好半天，尹天雪輕聲細語道了一句——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