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可以來殺我了。”
春花嘴角的笑不複往日的溫暖與明媚,涼薄得令尹仲心頭一顫。
那顫抖的感覺短暫地勾起某種蹊跷的懷念。
他所忘卻的,或沒忘卻的古老的心情。
他以為那些是早就失落在歲月裡的沙礫,落在肩頭隻需輕輕拂去,便不值一提。
可為何他的心還會被掀起波瀾?
“就像你殺死任何其他人一樣。”
春花平靜道。
“尹仲。”
在這一瞬間,春花突然無比确定了天道的目的。
無論是神還是魔,都不該在這世上留有任何的親緣。
她和尹仲的結局是注定的。
尹仲看似孤身一人,可實際身後依仗着的是天道意志。
這世上又有誰能奈何得了牠呢?
今日的這場大戲,恐怕是牠期盼已久的。
可那咋了?
結局未到,又豈可輕言放棄?
若是不戰而降,才叫白活一回!
“來吧。”她淡淡道。
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
整整五百年,是尹仲的五百年,是她的五百年,也是無數人的五百年。
她是如此迫不及待。
——
消解恐懼的方法是什麼?
——制造更大的恐懼。
尹仲一直是這麼做的。
現在,也不會例外。
屬于尹仲的恒久憤怒與幽冥的深黑融為一體。
那魔劍應聲掀起如浪濤般的濃墨,丈高險浪裹着亂石黃土朝春花與童博兜頭砸落。
童博旋身刺向尹仲咽喉,春花同時矮身掃劍攻其下盤。
尹仲衣袍随風獵獵鼓蕩,幽冥劍掃出的紅芒在地面刨出焦灼的長痕。
童博猝然滾進劍光死角,神龍劍貼着地面橫掃,金光掀翻一片飛塵。
春花順勢騰空躍起,天蛟劍化作藍色的流星直墜而下,逼得尹仲橫劍格擋。
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雙劍合璧的刹那,兩色劍光交纏相融。
神龍劍的金光裹着天蛟劍的藍芒,織成張鋪天蓋地的網。
幽冥劍劈出的黑氣撞上那光網,竟像雪遇驕陽般不斷融化!
兩人身影倏地交錯,金藍易位乾坤倒轉,循環往複着不斷将那魔障打散消解。
幽冥劍左右支绌,劍身紅紋忽明忽暗。
尹仲被搞得心煩意亂,白眉橫豎。
他猛地跺腳震起飛沙走石,黑紅劍氣幻化成無數鬼手向兩人兇猛撲去。
春花旋劍畫圓,藍光凝成水紋狀的盾牆。
童博手執神龍劍趁機穿透魔障,劍尖淩厲地削下,逼得尹仲隻守難攻。
此時,春花突然變招,天蛟劍席卷着海的轟鳴全力刺向幽冥劍的劍格之處。
那劍格上醜陋的羊臉扭曲着發出凄厲的嚎叫。
尹仲的動作不由自主地遲滞了下來。
童博暴喝着再次劈下神龍劍,尹仲舉劍硬抗。
金光與黑氣相持的刹那,春花忽地側身飛踢,尹仲躲避不及,童博借此機會巧力挑開了他手中的幽冥劍。
那劍脫手飛出,竟是半點道義都不講,沒有絲毫猶豫地化作了黑虹竄向遠山!
春花想都沒想,足尖點地奮起直追了過去。
尹仲擡腳就要跟随,一道伴着龍吟的劍氣将他生生阻攔在了原地!
“龍博……”
尹仲望着童博的眼神殺意縱橫。
“尹仲,你的對手是我。”童博冷笑道。
炫目的陽光傾斜着打在他的身上,那層似曾相識的鎏金灼痛了尹仲的眼睛。
——他是誰?
尹仲愣了半息,恍然大悟。
“你不是龍博!”
童博高聲道:“你卻依舊是五百年前那個癡心狂妄的尹仲!”
“是嗎?”尹仲獰笑着反問。
“人心不改,你即便擁有再大的神力,即便練成千秋不死之軀,也不過是個禍害千年的狂魔而已!”
這次,尹仲清楚地看見,面前的童博背後的的确确出現了身披戰甲的龍騰的影子!
“龍騰!”尹仲憤恨道,“你有什麼資格論斷我的功過?!”
“五百年前我殺得了你,五百年後也一樣!”
“是嗎?”童博笑道,“其實你除了疑心病重之外,還有一個特别大的毛病。”
他眼角眉梢冷冽的笑意逐漸退去,漫上了肅殺與威嚴。
“——自以為是。”
尹仲仰天怒吼一聲,右手魔氣噴湧,憑空抓出了一柄寒光凜凜的狼牙刀。
童博知道,新一輪的戰鬥又将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