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鬧鐘鈴響。
卞生煙在辦公室的休息間結束了午休。
她翻身坐起來,順手撈過床頭櫃上的手機解鎖。
卞鴻南在半個小時前給她發了條消息。
【今天是你夏芸阿姨的生日,家裡會來不少人,你晚上回宅子露個面吧,總不能讓外人覺得咱們家庭關系不和睦。】
明明就在一棟樓辦公,卻非要用手機發消息聯系。
卞生煙看到這個,眉頭一皺。
難怪今天眼皮總是跳。
她沒回複父親,随手将手機關掉,然後撈過櫃子上的相框。
那上面是一個明媚知性的女人,頭戴一頂橘黃色太陽帽,懷中抱着五歲的她,兩人正笑着,吹出一長串五彩斑斓的泡泡。
卞生煙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天是大晴天,是母親28歲的生日。
作為當時極負盛名的知名作家,胥柳詩剛結束了一部長篇作品的創作,迎來了寶貴的休息期,雀躍着領女兒出門慶生。
卞鴻南說工作忙,沒空回來,于是兩人就帶着保镖跟保姆去附近的森林公園野餐。
卞生煙鼓着嘴巴吹泡泡水。
從塑料管棒中吹出來的泡泡又大又圓,表面凝動着五顔六色的光紋。
但因為重力的緣故,它開始下降墜落,最後接觸到地面,“砰”的一下炸開。
卞生煙試了好幾次,隻有小而密的泡泡能成功飛到天上去,稍大一些就會無情墜落,碎的無影無蹤。
她有些郁悶。
母親走過來,接過她手裡的泡泡水吹了一個超大的泡泡球出來。
眼見又要墜落,胥柳詩輕輕一揮手,帶起一陣風,泡泡便順着她造出來的勁風飛了起來。
給卞生煙激動得直鼓掌:“媽媽好棒!”
胥柳詩垂眸,親切地看着女兒,說道:“承載太多,總歸是要扛不住的。隻有不停托起來的風,才能讓泡泡球一直飛起來。”
卞生煙點點頭,用母親教的方法試了試,果然成功讓泡泡球維持的時間更久了。
但因為幹燥的原因,後面還是破裂成了空氣。
卞生煙有點傷心,母親蹲下來摸摸她的頭,以示安慰。
不巧的是,兩人剛待了不到一個小時,天忽然就下起了雨。
眼見天氣不給力,母親隻好笑笑,一邊說抱歉寶貝,一邊摟着她上車回家。
可當踏進家門的那一刻,神色慌張試圖極力阻撓他們上樓的傭人讓胥柳詩心中湧起了一股不妙。
卞生煙拿着泡泡水不明所以。
胥柳詩強裝鎮定,讓女兒待在客廳,自己則是一言不發地上了樓。
随後,二樓傳來了東西被摔碎的聲音,伴随着陌生女人的尖叫和父親的怒吼。
也是在那一天,卞生煙見到了夏芸——她爸的初戀兼出軌對象。
後面整個卞家就亂了。
在自己和丈夫的卧室裡目睹了老公和别的女人在雲雨激情的畫面,令胥柳詩精神崩潰到了極點。
而最讓人憤怒的是,卞家上上下下的傭人都對此緘默不言。
隻有她跟卞生煙,活像兩個傻子,被死死瞞住。
從那之後,家裡争吵不斷,卞生煙手裡的泡泡水再沒有機會打開過。
半個月後,在那個小三的生日當天,親眼見到跟她道過歉寫過保證書的丈夫笑容滿面地陪着夏芸在一家新開的餐廳吃飯,胥柳詩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徹底被擊潰。
當晚,放學回來的卞生煙推開家門,就聽到母親吞藥後在浴室割腕自殺的消息。
原本和和美美的家庭随着逐漸升騰起的泡泡一樣破裂的無影無蹤。
母親去世後,三年喪期一過,卞鴻南就迫不及待地将夏芸娶進了門。
卞生煙也是頭一次知道自己可以像個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一樣大鬧賓客雲集的婚禮現場。
此後,她跟家裡的關系變得十分緊張。
從國外留學回來後,卞生煙就自己搬出了卞家老宅。
每次因為一些不必要的瑣事回去的時候,卞生煙都沒給過卞鴻南跟夏芸好臉色。
上次還是因為卞鴻南以公司事宜為由命她回家一趟。
結果竟然是元家的人來送聯姻書契,試圖挑起爺爺那一輩在他們小的時候就定下的娃娃親情緣。
被騙回家白跑一趟的卞生煙本就心煩,見到元家夫婦谄媚地推銷自己兒子多好多好,夏芸還在一邊幫腔,她火氣直冒,翻都不翻開看一眼,拽過聯姻書契就撕了個粉碎。
“我卞生煙可不是回收站,什麼垃圾都能收。”
她掃視一圈在場的所有人,憎惡地瞪着出不住往卞鴻南身後躲着的夏芸,最後目光停留在元氏夫婦臉上。
“隻要我不承認,這狗屁娃娃親就不作數。就算你們那天仙一般的兒子倒貼,我也看不上。”
那天,雙方都鬧得很僵。
元氏夫婦臉上的表情難看極了。
但卞生煙可不在意那麼多。
呵,聯姻?
吃軟飯的借口罷了。
想起從前的種種,卞生煙的心就跟被針紮了似的,細細密密的痛感此起彼伏。
隔着玻璃,她摸了摸母親的相片,上面的人笑靥如花,依舊保持着最美好的狀态。
她将相框放置在原位,收起思緒起身,繼續投入到工作之中。
……
晚上,卞家老宅燈火通明,各路親朋好友及光盛生意場上的熟人都應邀前來。
卞生煙出現在門口的時候,管家忙迎上去:“小姐,您回來了!”
卞生煙沒理,徑直走進了會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