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明鑒,”她借着調整琴轸的動作,強壓下心中的緊張,“這幾日陰雨連綿,絲弦受潮走音。”
扶山唳低笑一聲,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腰間羊脂玉禁步墜着的紅珊瑚珠,垂落在琴弦上方:“你是青水城歌舞行行首黎大家調教出來的?”
雖然是在詢問,但語氣卻很笃定。
花蘿心跳驟停一拍,他果然在調查自己。少女仰起頭,眼眸清明,淺淺一笑:“奴确師從黎大家,三年前歌舞行受邀來帝京演出,奴得貴人青眼,留在湛廬做了琴娘,未随黎大家回青水城。”
扶山唳:“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知道你的來曆?”
花蘿:“妾不敢。”
扶山唳嗤笑,顯然不相信她的話,卻并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三殿下在湖心閣宴客那日,你認識那個叫雲七的客人?”
“在淨房遇到那位雲姑娘,她說奴家的琴音讓她想起家鄉,”她神情淡定,“就跟奴多說了幾句。大人若不信,可以去問雲姑娘......"
“啪”的一聲,琴弦應聲而斷。
扶山唳指尖拈着半截琴弦,琴弦另外一頭刺入花蘿指尖,殷紅血珠順着絲線滾落,滴落在焦尾琴上。
龍涎香的甜膩越發濃烈。
花蘿眼前晃過重影,琴幾上的焦尾琴仿佛活過來,順着地闆爬上梁柱。
六年前村寨燃起的大火,又在眼前燃燒,少年陰鸷的目光,和此時青年的目光,時而重疊,時而分離。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恍惚起來。
花蘿牙齒咬住舌尖,疼痛讓她保持着清醒,她已經意識到,香爐裡的燃香有問題,正在侵蝕着她的神智。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她垂眸看着刺入指尖的琴弦,如雪皓腕上,戴着的铮亮銀镯,映照出扶山唳泛紅的眼尾。
“那天在淨房,你和雲七說了些什麼?”
扶山唳的聲音缥缥缈缈,像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進入花蘿耳中,直達心底,讓她無法抗拒。
那天在淨房,她和雲七都說了什麼?
她雙眼迷離,喃喃道:“我對她說……”
聲音漸漸低微。
扶山唳下意識俯身靠近,想要聽清楚。
花蘿另外一隻沒有受傷的手,突然擡起來,掌心已經多了一根銀簪,簪子尖鋒利如刃,刺向他的脖頸。
“真是可笑。”
扶山唳甚至懶得動手,隻是沖着銀簪吹了一口氣,銀簪瞬間化為齑粉,與此同時,他卻覺得自己拈着琴弦的手倏然一麻。
花蘿手腕上的銀镯,射出數枚牛毛細針,正刺在他的手背上,手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腫,痛癢的感覺從手背往手臂蔓延去。
扶山唳手指用力一戳,封住臂彎處氣血,讓毒素不再繼續往上蔓延。
花蘿借機扯開刺進指尖的琴弦,往中間桌上撲去,手指扯下耳墜上的那顆銀珠,扔進桌上放着的茶壺裡。
茶壺裡無聲無息騰起青煙,瞬間彌漫在整個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