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落地她便怔在那裡,眼前的一切如此熟悉,一股藥味撲鼻而來,出口竟是石屋中的坐榻。
“滴嗒,滴嗒……”落雨聲在這落針可聞的寂靜中逐漸急促放大。
木屋前屍體四處散落,縱橫交錯,各種在死亡掙紮下扭曲的面孔在雨水中沖刷與浸泡,泛起令人惡心的血腥氣味。
謝晴岚掩住口鼻,一眼便見濕地中那團白色,疾行過去将雪兒捧抱在懷中。
如針的密雨砸向她的身體,順着臉頰淌在心頭,濕透了整個身子。
此刻,江風影正在陳霜屋後默默望着這一切。
這狐狸應是她喂養了多年的吧,才這般傷心。
若他沒走,她或許不會受這麼多傷,這狐狸興許也不會死。
那時江風影見淩霄宮的人撤了,又見曲骁陽傷得很重,不想再摻和江湖事,熱鬧看完了便下了山。隻是走後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淩霄宮的人應是奔着寶藏而來,怎會說走就走。
他又折了回來,見滿地屍體,甚至驚見江家死對頭沈天澤也在其中,卻獨獨不見藍羅刹師徒兩,正想尋便見到了這小徒弟,隻是沒見着藍羅刹有些疑惑。
突來的雨又停下,謝晴岚抹着淚,在兩座木屋間的杜鵑花旁挖了個小坑。又去屋中尋了個木箱,取了把剪子,将白狐放入箱内,由頭至尾輕輕撫慰,手在尾尖停下,取了一簇柔軟的長毛剪了下來。
葬了白狐後,為它立了個小碑,刻着:雪兒之墓。
江風影這才知,原來,那隻白狐叫雪兒。
正在他愣神時,隻見謝晴岚恍恍惚惚地向他的方向走來,心頭一緊,旋身躲在壁後。他也不知為何不敢見她,興許心中有愧,興許他此刻不想卷入江湖之事。
謝晴岚進了屋,望着這熟悉的住處想起以前師傅常攆她出去,這裡似乎藏着許多神秘誘人的寶貝。如今整個屋子她可随意進出,卻全然沒了興緻。
那副字依然卷在矮櫃上,她抻開看,
寒風蕭瑟雪蒼茫,
相思杳渺愁斷腸,
莫問前路何處去,
有情相依是故鄉。
其中落下一紙箋文與一把鑰匙,紙上字體娟秀:莫問前路何處去,心之所向是歸途。
這或許是師傅想留給她的遺物。
紙被攥得褶皺,墨迹在淚中氤氲一團。
謝晴岚靠着床沿抱膝呆坐許久,渙散的光漸漸有了方向,瞳仁似活了般動了動,起身四處尋找帶鎖的櫃子。
她記得似曾見過,或是在床底,于是趴下身子朝裡望去,床底很空卻有個寬寬的邊沿。
伸手向床闆探去,終于摸索到一個盒子,這盒子嵌在上面,試着左右推了推,果然是活的,隻聽“咣當”一聲落下。
撈出盒子打開鎖,内裡有一袋銀錢,還有一摞信,這信火漆封上了,其中幾封未寫收信人,或許是未燒給段飛的。另有一封寫着:莫及山許重茵啟。
若她沒死一定要将信送至二人手中,更要去見見師傅。
“咕咕——”
肚子開始抗議了,罷了,吃點東西再說。
她突然想起還有一碗師傅做的紅燒肉,心道:死也做個飽死鬼!
謝晴岚腳虛浮無力,拖着搖搖欲墜的身子來到棚下,仿佛看見師傅正在為她夾肉,淚水不自覺地又流了出來。當來到桌前時,眼神即刻呆住……
肉去哪了?飯也不剩,隻有空空如也的飯碗留在桌上。
她四處尋了尋什麼也沒有,無奈端起缽瞧了一眼,又放回桌上,有些哭笑不得,“再也吃不上師傅做的紅燒肉了。”
雨停了多時,夜空孤零地亮着一顆星。
廚室霧氣缭繞,濕冷的身體在爐火與蒸騰的熱氣旁溫暖了許多。謝晴岚做了碗面,稍能入口便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填飽肚子恢複了些體力,她又清洗了身子,上好藥,換上身幹淨衣衫,倒在舒适的床上牢牢黏住,再也不想挪動半分。
她為自己診了脈,發覺并無中毒迹象,這到底是何毒?
倦意上頭,她懶得想了,隻道:生死有命。平心靜氣地輕聲一笑,倒頭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