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翻滾。
謝晴岚扭頭,陰冷的目光掃去,隻見青幂隆起的肚子将至産期,一手執着油紙傘,另一手提着燈籠,緩緩走至她的身前。
地面濕滑,她不知此時青幂來是為何,連忙站起身子想扶住她,茫然地喃喃道:“青幂……”
青幂唇角浮着若有似無的笑意,“你要找的人是玉箫公子,他在城郊荒寺裡。宇文公子你不能殺……”又湊到謝晴岚的耳旁低聲道:“若殺了他,你死了便死了,但會連累許多無辜的人……譬如……江家……”
言語透着薄涼與一絲不屑,從謝晴岚的耳畔離去。
她呆滞的眸子望入青幂的眼中,好似入了一層迷霧。
“去吧,去殺了玉箫公子,一切便結束了。”青幂的唇角上翹,正欲轉身離去,卻聽冰冷的聲音道:”慕鴻呢?”
“慕鴻?呵呵呵……”青幂掩唇笑起來,媚眼一挑,“那窩囊廢還沒到大興便死在了肖雨手裡,就不勞你動手了,嗯……”她嬌柔地似想了一會,“他死得防不勝防,怕是做夢也沒想到對方如此絕情吧,呵呵……呵呵呵……”
謝晴岚又淡淡問,“那肖雨呢?”
“你猜她現在在哪?最近誰有她的消息呢?哈哈……呵呵呵……”青幂歪頭看她,似在瞧一件得意又不屑的作品,嬌笑離去。
謝晴岚呆怔在雨中,對方的神情似在宣布肖雨的死訊。她松開腳,被吓得愣怔的宇文智及連忙起身,一步一滑,踉跄地跑進了屋子。
肖雨……她死了麼……她說過想活在光明下……
她如失了魂般收去戾氣,在雨水的澆打中出了宇文府。
菁香閣内,雲清已命人将窗戶勉強修好,見她回來,關心道:“下這麼大的雨,你去哪兒了?”
謝晴岚眼中粼光爍爍,望着窗,毫無情緒地問,“你殺了肖雨?”
雲清垂下眸,“你都知道了?”
謝晴岚柔弱又無助的眼望去,想讓她給個合理的解釋,“為什麼?”
雲清在這眼神中忽覺不忍,卻又不得不說,“因為你不過是她與青幂殺人的刀,她搖擺不定,知道的太多,還心狠手辣,殺了她最為穩妥。若不是青幂快生……”
心中堅守的光明在這一夜間被命運捏得粉碎。
謝晴岚崩潰大哭,“她不過是想活在陽光下!我也心狠手辣,我也是!……為何你們不殺了我?!都來騙我?都來騙我?!……”
“你與她不同,她隻是為了自己。我本與他們同盟,可我越來越看清自己,看清了你,你狠不下心的事我來替你做。我隻是不想讓你傷心才騙了你,你牽挂這個,放不下那個,明明自己遍體鱗傷,還……”
“别說了,地契與銀票在櫃子裡,自己去拿吧……”謝晴岚怅然若失,合着濕衣縮進了褥子裡。
“晴岚……”
她吹滅了燈,漫漫的黑夜望不見頭,開始懷念無名山,懷念師傅,懷念小白,懷念孤獨而無憂的日子。
翌日,謝晴岚不知所蹤。雲清請掌櫃報了官,稱夜裡來了兩撥強盜,互相殘殺,皆死在了花清淺。
京師鬧了這麼大的事,又是夜闖私宅行兇,牽連甚廣,誰都不敢吱聲。宇文智及經那麼一吓,又恐查出是他的人吃不了兜着走,借着宇文家的勢力将此事壓下,讓衙門草草結了案。
大興城又恢複了往日的喧嚣,隻是花清淺歇了業。
江宅一早便收到一隻木匣,江明月拆開看竟是一對玄鋼烏索。幽竹大驚,想必是謝晴岚送給她的,而她此時相送隐隐間似乎有種不好的預兆。
那日謝晴岚建議許重茵做這玄索,是為幽竹所制。她将玄影劍留下換走了玄索,目的便是有朝一日可留作江家自保,如今在她死前送去正是時候。
城郊荒寺,謝晴岚一襲紅衣,長發淩亂地随風飛舞,體外氣場冰火交融,似凝如冰霜的血色。
空中忽降一抹淺綠,玉箫公子微擡起颌,唇角勾起一抹笑,“玉晴?不對,應該是謝晴岚吧。你終于來了,我可等了好久。”
謝晴岚目光一戾,雙瞳中頓時泛起冰與血色,嘶啞又冷厲的聲音道:“等不及送死嗎?!”
玉箫公子不以為然,還是恭維了兩句,“若能死在你手裡,是我的榮幸。所有女子中隻有你讓我高看了一眼。”他打量謝晴岚兩眼,忽地驚愕道:“我娘的火真竟在你的體内?!”
“哼!”謝晴岚眉目陰沉,不屑與他一詞。
玉箫公子目光淩厲,輕哼一聲,“如此甚好。”
“少廢話,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謝晴岚在一閃間伸手便要索命,兩人皆無兵刃,氣場相擊,拳腿相撞,土濺瓦碎,草木簌簌。
從天打到地,從地打上屋,幾十回合難分勝負,荒寺卻被拆得七零八落,瞬間化為殘桓斷壁,即便佛像也難逃厄運,“轟隆”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