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櫻其實也是不求甚解。
當初敖仲不過是為了逗她開心,将螭化龍當做故事講的,講得是抑揚頓挫,跌宕曲折,内中的修煉含義卻都是一帶而過。
她那時還是隻無憂無慮的幼狐,故事聽得津津有味,也不樂意思索其中深意。她如今絞盡腦汁回憶了一遍又一遍,才勉強想起敖仲将“洗練筋骨神魂”這幾字說了幾次,覺察出重要性。
想讓她往深裡解釋,她卻無能為力。
她胡亂說了些揣測:“許是不僅要抵擋,還需煉自身。”
白螭沒懂,繼續迷茫地看着扈櫻。
面對如此熱切的求教眼神,扈櫻自覺有愧,歉意一笑:“還有些許時間,你悟一悟。”
又道:“我也得回去做準備。”
多設幾道陣法,能擋一時是一時。
說罷,她逃也似的走了。
扈櫻給的藥藥效實在是太好,哪怕是懵懂所知的白螭都明白這樣的靈丹妙藥輕易不可得。可扈櫻出手闊綽,一給就給了兩瓶,白螭知道自己遇到了隐世高人。
于是扈櫻剛剛那番落荒而逃的做派落在白螭眼中便是另一番解讀:高人高深莫測地打了個機鋒,飄然而去。
都怪自己悟性太差,無法理解高人的深意。
前爪抱住了腦袋,深深埋進淤泥裡。
扈櫻當然不知白螭的彎彎繞,現在内洞洞口附近布下陣法,回到内洞,用夔牛皮将那道洞縫遮了個嚴嚴實實。
才布置好這一切,洞外再次傳來一聲驚雷,閃電将厚實的夔牛皮都照成了朦胧的半透明——最後一道雷劫開始了。
雷劫伊始,是一如既往的海浪沖擊,這次的海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兇猛,摧枯拉朽,所過之處俱為齑粉。
定住的夔牛皮被外界沖擊而内凹,近乎如一個陷進來的大圓球。順着周邊縫隙沖進來的水流渾濁,混着無數粉末,黑紅交織,更顯可怖。
四人躲在夔牛皮後雖看不見外面情形,見此情形也知外界兇險遠超過往。
海水湧入,忽然其中有一大團血紅蔓延、盤踞,緩緩堆積在腳邊。此時正是夏季,衣物單薄,濕滑黏膩的觸感從腳面一點點爬上來,商汐不安地低頭望去,觸目驚心。她終于沒有忍住,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眼角餘光雖瞥見商汐情形,可扈櫻分身乏術,隻能口頭安慰幾句。
商汐也知自己添亂了,彎着腰扶着洞壁,擺手讓三人不用管自己。
話還未說完,外面又沖進來一道裹挾着無數穢物的海浪。這浪頭頗大,正迎面打在商汐臉上,又是一團黑紅腥軟的污穢。商汐張嘴驚叫,喉間卻發布一絲聲音,那團污穢卻從臉上慢慢滑入口中,沖鼻的濃腥将她醺了個滿頭滿臉,直往胃裡鑽。她一聲未吭,順着洞壁軟軟地癱了下去。
鐘曉樓靠得近,率先發現了商汐的異常,慌張地大呼:“商姐,商姐。”
蔣許科稍許鎮定,知道正是緊要關頭,扈櫻無暇顧及,道:“我和曉樓去。”說罷,他一拍鐘曉樓的肩,道:“我們把商姐擡到安全的地方。”
兩人擡着商汐倒也不算費力,隻是在何處是安全地方猶豫不定。
内洞是白螭的藏寶處,并不大,寶物占了大部分地,從洞外沖進來的污穢順着無處不入的海浪流的到處都是。
兩人其實并不比商汐好多少,心中也是壓不住的惡心驚懼,竟一時不知該往哪裡去,擡着人傻站着。
扈櫻抽空瞄了眼。
她到底比鐘、蔣二人膽大細心些,淩空一抓抽出一道幹淨的水澆在商汐身上,将她身上穢物沖刷幹淨,又指點二人:“把那高處的東西理一理,先讓商姐在那兒将就一下。”
洞中寶物堆積如山,也唯有那“山”尖尖上暫時沒有污染。
兩人忙不疊地往最高處去。可這畢竟不是實實在在的山,每踩一腳,腳下的物品都會往下坍塌一分。兩人手腳并用、連拖帶拉,真真是費盡千辛萬苦才爬到了最高處,胡亂地将各式物品理了一理,勉強清出個小小的平台,放下商汐。
另一頭的扈櫻因為那小小地一分心,夔牛皮的一角松動,海水洶湧而來。
千裡之堤,潰于蟻穴。
便是這一時疏忽,勉強護住的洞口便徹底被擊破,随之而來的是一道白光——那是雷劫的餘波,修為高深者或許不懼,但如扈櫻這般才入門沒多久的,卻是萬萬不敢讓其近身的。
扈櫻忙避向一側,那道電光便擊在洞壁上,頓時石屑飛散,現出一個滾圓的洞。
當然是顧不得去看那洞有多深,扈櫻試圖再次固定夔牛皮擋住洞口。可已來不及了,又一道電光襲來,她隻得再次避讓。
随之而來的電光一道緊過一道。
學藝不精的扈櫻頓時手忙腳亂起來,幾次險境橫生,狼狽不堪地避過這些電光。
一時間洞口電閃雷鳴,石屑橫飛。
扈櫻再也無法抵擋,隻能連連後退,逼不得已之下,幾個起落退到了三人身旁。
到了此時,原本一直信心滿滿指望利用寶物躲過這一劫的扈櫻也免不了悲觀起來:實在是離應劫的白螭太近了!
寶物不成,隻有指望有救兵了。
成娥和韓烈是沒有指望的,白瑁沒了鲲珠在水中施展不開,唯有據說在東海的敖仲還有些渺茫的希望。可東海如此之大,誰又知他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