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最近陰雲密布。
平日跋扈得看不懂臉色的小兒子賀琢也難得感受到了家裡的低氣壓,放學回家後除了關起門來做作業外就是一個人在花園裡挖土玩。
花園裡的植物遭受了大劫難,不僅要抵抗冬天的寒冷,還要頑強地在斷根斷枝中努力存活,每天都瑟瑟發抖地看着小男孩揮舞着鏟子,祈禱小男孩能盡快轉移興趣。
植物們的默默祈禱終于在這日夜色降臨時應驗了。
一對男女忽然出現在正揮汗如雨的小男孩面前。
真正的憑空閃現,吓得看顧賀琢的保姆阿姨驚呼一聲。賀琢傻乎乎地擡頭,看清對方的臉後,頓時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又被身側的帶刺枝條紮到了手,痛呼出聲。
痛呼聲隻出來半聲又生生吞了下去,因為賀琢看見扈櫻指間亮出一片碎瓷片。他頓時想起了家中比特犬的慘狀,死死地捂住了嘴。
扈櫻沖小男孩笑了笑,語氣很和藹:“小朋友,你家人在家嗎?”
賀琢呆呆地點點頭,又搖搖頭,看見敖仲目光森寒時,忙解釋:“媽媽在家,爸爸不在家。”
扈櫻笑:“沒關系,你去打電話,讓他們都回來。我們有時間,可以等,我還能給你講故事喲。”
扈櫻沒有騙小孩子,知道正值下班高峰,賀家另外三人趕回來的時間不短,果然對着家中的賀家母子講了個關于神仙的故事。
故事說得生動曲折,卻也抵不住堵車時間漫長,扈櫻隻能先小結一番:“神仙們都是人妖修煉而成,平日裡看似清心寡欲,不過是得道前的人事已遠,看淡世事,可一旦關乎自身,哪裡又能完全斷了七情六欲呢?你瞧這故事裡的神仙們君君臣臣,與人間的帝王臣子、領導員工有什麼分别?同樣勾心鬥角。有能力的做靠山,沒能力的當馬前卒,靠山經風浪摧折難辨前程,馬前卒當炮灰卻是一定。”
坐在對面的賀家母子二人隻能木呆呆地跟着咧開嘴露出個難看的笑容,再點一點頭附和。
扈櫻看眼時間,再笑,狀似貼心地詢問:“時間還早,要不,我再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賀母僵硬地點頭:“您,您請。”
扈櫻便沖母子二人一笑,道:“那我就講講那個炮灰散仙的後續故事吧。說起來,這個炮灰也是真可憐呐!”
“散仙為攻讦紫帝無端攀扯無辜,帝君極為不喜,判了他下凡曆劫三世。下凡曆劫三世倒也是有可操作餘地的,全看司命下筆是否容情。他身後的靠山保不住他,便想着保他三世順遂,為此特意去尋司命,希望司命能妙筆一番。司命拗不過人情,答應替散仙安排個富貴出身。”
扈櫻還有心情賣關子:“你們猜,這個散仙如願了嗎?”
母子二人哪裡敢猜,隻空茫地看着前方,鹦鹉學舌般應:“如、如願……了嗎?”
扈櫻也不惱他們沒有回答,繼續笑道:“出身富貴可不是一世富貴,這世上多得是家道中落的人。他得罪的是掌管男仙的東王公。他這三世必須體會人生八苦,免得成仙日長以至于得意忘形。司命安排他富貴出身有什麼打緊?得而複失甚于求而不得,你們說是不是?”
母子二人仍然呆愣愣的沒有反應。
屋内一時靜得落針可聞。賀母偷眼去瞧扈櫻,隻見停下後再未說話的女子隻盯着自己二人瞧,終于一個激靈,勉強顫聲回道:“是。”
扈櫻聽聞賀母應答,又是一笑。這笑容讓賀母打心底裡發怵,低下頭緊緊摟住小兒子。
賀琢此時滿腦子嗡嗡作響。扈櫻的故事極有感染力,講得他仿佛曾經曆過一般,很能激起共鳴,特别是在聽見散仙被封仙力下凡曆劫時,無助、後悔、恐懼和憎恨撲面而來,緊緊地裹挾着他,令他顫抖不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賀琢才勉強聽清有個聲音在耳邊大吼。
賀琢擡頭,目光呆滞,隻覺眼前幾道人影晃動,竟一點沒有辨出是自己的父兄。
賀父和賀璋是前後腳回來的,一進院門就見兩位保姆阿姨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向内張望,屋内被擋得嚴實,看不見一點情況。
賀璋氣盛,揮手推開兩位阿姨。他幾次在扈櫻手裡吃虧,不敢硬來,隻敢怒氣沖沖地向阿姨們咆哮:“滾開!”
賀父緊随其後進門,一眼就發現了小兒子的不對勁,幾步沖到他面前,抓着他的雙肩直晃試圖喊醒小兒子:“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别慌,我哪能背着你們做壞事呢!”扈櫻輕輕地笑,很無辜地望向沖進門的兩人,“再等一等,你家老爺子也快到了。”
賀父怒極:“扈櫻,你私闖民宅,你明天不想因為被抓上熱搜的話,我勸你還是立刻離開,我可以考慮不追究你今天的無禮。”
扈櫻的表情更無辜了:“我還真不想上熱搜,隻是我可是你太太親自請進來的呀,算不上私闖民宅呢。”
賀父冷笑,拿起手機撥通了小區安保處:“你們怎麼看的門?什麼阿貓阿狗都往我家裡放?還不快來人把他們趕走。”
賀家所在的小區不愧是松城有名的高檔小區,電話挂了沒多久,就氣勢騰騰地來了兩個年輕力壯的保安。
保安進門之後,先恭恭敬敬地向賀父行了禮滿口道歉,然後遲疑地詢問:“賀先生,請問您說的人……呃,阿貓阿狗在哪裡?是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