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堂眼神戲谑地看他一眼沒說話,沈弋當即翻個白眼一屁股坐下。
他并非無事可做,相反,他喜歡這樣浪費時間的方式,靜靜地安之一隅,觀察俗世百态。正如同他喜歡看紀錄片,他的眼睛現在就是播放機,放映着最真實的生活。
他的工作需要他回歸俗世,放大俗世現象,用一瞬瞬的俗世形象去體現人活着的樣子,刻畫人心和人性,所以他坐得住,能有耐心地待在西堂身邊。
工作的西堂很容易太過于專注而沉默不語,這個角落隻有打火機的聲音,他長腿盤在一起,電腦擱腿上,地上放了本書當鼠标墊,書是背面,看不出來是什麼書,書名也不朝向外邊。
右手操作鼠标,電腦屏幕重複播放錄音,不斷截取可用音頻,煙盒被打開置于腿旁,打火機在煙盒旁邊,左手自然的抽出根煙點燃吸一口,直直吐出一道煙。
男人夾煙的姿勢大差不差,要不就是拇指和食指捏着過濾嘴,要不就是食指和中指夾着,西堂是第二種,他很随意地擺動左手,和他喝酒一樣漫不經心,好像在享受,不為什麼,配上這張臉,很性感有韻味。
“好看嗎?”西堂陡然出聲。
“好看啊。”沈弋坦坦蕩蕩。
“我去買喝的,咖啡吧,你喝什麼?”
“你随意。”
“那你喝西北風吧,剛好面向西北。”沈弋邊說邊走遠了。
西堂無奈地笑,很快又恢複平靜繼續工作。
沒想到這個店裡排隊的人這麼多,店裡隻有兩個顧客,沈弋下完單才看到界面顯示前面排着十七個人。
沈弋:……真逗。
他坐在位置上找了部電影看,一點二五倍速看完一半終于做好了,提着來之不易的兩杯咖啡返回。
還離老遠就看見西堂不在剛才那個位置,往旁邊十來米,右手抱胸,左手橫舉着個手機在看。
“站這幹嘛?”
“看電影。”
“哦。”沈弋似懂非懂,把咖啡給他,恍然間後知後覺,“你電腦呢?”
“被偷了。”
沈弋一口咖啡嗆得直咳嗽,擡手抹了抹下巴上因為情緒激動噴出來的咖啡液。
“什麼?!”
沈弋甚至想跟一句,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他看着西堂老神在在地繼續看電影,目不斜視,右手拿着咖啡慢慢喝,激動的情緒愣是一秒化為烏有,肩膀開始微顫,胸膛也随之起伏,好半天才能說話。
“報警了嗎?怎麼會被偷?你剛剛去哪了?站這看什麼電影?”
西堂任憑他笑,直到他一連丢出四個問題,才淡淡開口:“沒報警,看見個小孩摔倒了在哭沒人扶就扶了一下,回頭電腦就不見了,看《一代宗師》。”
“怎麼不報……”沈弋話說一半就反應過來了,廣場上隻有四個角落有監控,西堂所處的位置是能拍到,但放大畫面根本不可能看得清小偷的樣子了,何況小孩摔倒沒人扶電腦就被偷了,說明是團夥作案,一個大人一個小孩打配合,慣偷。
“哎喲,好運啊,老天指點你該換電腦了。”
“上個月剛買的。”
“不不不,昨天電腦出新款了。”沈弋食指左右搖晃說,“電腦裡的文件有備份嗎?”
“核心部分有,其他的重新做一下就行。”
“那就好,走吧,回酒店。”
“看完電影,你先去車裡等我。”西堂咽下咖啡。
沈弋沒先走,腦袋湊過去,兩個一米八幾的男人站一塊喝着咖啡看電影,他看過,快大結局了,宮二和馬三交手。
看完兩個人自然而然并肩往停車場走,半道上看到兩隻貓打架,有意思的是其中一隻貓是殘疾貓,隻有三隻腳,三腳狸花貓追着四腳大橘打。
沈弋手一指,“看!三腳貓功夫!”
西堂面無表情地看向貓,又跳過貓回到沈弋。
沈弋本來很驚喜的表情在西堂面無表情的臉色中逐步僵化瓦解。
開始指責,“不好笑嗎?幹嘛不笑,豐哥在肯定和我一起笑。”
剛才沒笑的西堂看着故意氣急敗壞的沈弋斂眉笑了。
一回到酒店沈弋就對着豐繼指控西堂的罪行,“豐哥,我好想你,我今天晚上特别想你在我身邊,這個人”指了指西堂,“很糟糕的把電腦弄丢了,他電腦被偷了我特意講笑話安慰他,他居然不領情,根本不笑,敷衍我笑一笑都不願意。”
豐繼哥倆好的摟着沈弋,“别管他,他早就與世隔絕了,跟我們玩不來一塊,我們沒孤立他都是我們太有中華民族優秀傳統美德了。”
沈弋頻頻點頭,狠狠同意。
晚間,他們四個忙着重新整理視頻資料,沈弋和其他三個文身師打麻将。麻将是比較小型的一副,不值多少錢,是豐繼出發就帶着的,也是稀奇。
沈弋開門紅赢了以後就一直輸,終于自摸了一把電話就響了,他看着來電顯示上的聯系人名字愣了愣,出去接電話。
“喂,我不想幹了,我要回去了。”
“别,我給你重新安排,不出一個星期,行吧?”沈弋穩住他,“再相信我一次,這次不會有任何差錯。”
沈弋才挂掉電話又立馬撥了幾個電話出去,他讓陳昀把關找團隊,親自請老師周宏來幫他的忙。
周宏剛好有時間,沈弋這個徒弟是他手把手從學校一路帶出來的,就帶了這麼一個,肯定有求必應,不過徒弟有分寸,平常和他公私分明,現下是第一次請他幫忙。
有周宏在,投資人不成問題,如沈弋所承諾,一周之内順利地重新開始。
沈弋安排好一切,自己在陽台抽了根煙,當頭一棒對于出了學校正式進入圈子裡工作的他來說不難解決,像他和陳昀說過的,混了這麼幾年肯定混出點東西了,隻是感覺厭惡,人心和人性是最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