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伽梨本來是要送裡梅去他受肉/體的家。但裡梅中途問過虎杖的食譜,便改了想法,決定硬塞也不能讓宿傩的味蕾受罪。
“真人,待在車庫裡,不可以進房子。”她命令着,上台階用鑰匙開正門。
羂索和裡梅先進去了。
虎杖掃了貌似乖巧的真人,眼中劃過一抹深沉的黑暗,但他閉眼,什麼也沒有說,也進了房子。
這座房子的結構沒什麼特别的,就是普通住宅。
唯一奇怪的是,除了廚房和衛生間外的每個房間,包括書房、遊戲室、還有看起來是做衣服的工作室,都靠窗擺着張大小不一的床。
虎杖好奇道:“這也是五條老師的房産?”
“嗯?是我的啊。”末伽梨說道。
“但是、這個家具的擺放……同居?”
“也不算是啦。”末伽梨說,“他任務累了經常跑過來休息而已。”
末伽梨說着,稍有不平。
“雖說今天以前,我還沒有那麼穩定。除了悟以外的人類,都無法清晰意識到我的存在。但咒靈還是可以的。”
“這座房子從建成開始,十位主人每位都死于非命。”
“這其實是巧合,但街區的人都恐懼着這個房子,于是這裡就誕生了一個‘不讓任何人意識到這個房子’的咒靈。”
“我是逛東京的時候發現的——嘛,我以前答應過一個人,要去江戶好好看看。雖然江戶改名叫東京了,但約定還是要履行的。”
“總之,當我看到這個房子的時候,那個咒靈因為無法扭曲我的意識,所以自身的定義失效,立刻就化作了虛無。”
“就這樣……”
“悟聽說以後,激動歡呼。”
“他說着什麼:‘快點搬家!哈哈終于輪到我侵犯你的私人領域了!’”
“然後隔三岔五地跑來,往我衣櫃裡塞他的襯衫,冰箱裡放各種甜點,泡面也都是他喜歡的口味,甚至還強迫我用柔順劑……”
“真是的!他明明還有很多别的公寓,怎麼這麼記仇!”
末伽梨忿忿不平,抱怨着許許多多的小事。
而另外三人反應各不相同。
裡梅的眼神像是殺蟲劑般,銳利地掃過每一張床:“換洗的床單被套枕套在哪裡?我不要睡五條悟睡過的床。”
羂索擰眉問道:“末伽梨,現在所有人都可以意識到你,今天是發生了什麼嗎?”
虎杖早就進了浴室:“啊,忘記沒有可以換的衣服了!”
“嚷什麼,用五條悟的湊合一下。”裡梅說着,從末伽梨指的衣櫃裡抱出床上三件套,扯、換、丢洗衣機,一氣呵成。
“不行啦。”末伽梨說着,就進了她的工作室,“悟有一米九呢,悠仁的量尺應該是……”
她選了塊素白絲綢,畫線、剪裁、哒哒地用着縫紉機。
羂索注視着她的側臉,無奈道:“你還是那麼喜歡做衣服。”
“當然。順便把你和裡梅的睡袍也做一套吧。”
“也還是那麼喜歡回避問題。”
末伽梨的動作一頓。
“末伽梨,”羂索小心斟酌着詞句,“裡梅知道你不想說,所以不會深問。但是……”
羂索問道:“之前,你複活了真人殺死的人。真人的咒術是扭曲靈魂,而你本來沒有靈魂。并且,你的存在也在今天增強……”
末伽梨安靜了會兒,深深、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全、是、你、的、錯、啦!”
末伽梨一字一頓,瞪着羂索。
“你沒事好好的亂用什麼【透視】!我恨死你了,但還是原諒你,因為你的初衷真的可愛到不行!”
羂索一愣,苦笑了下:“末伽梨……”
末伽梨怨道:“我消失以後,惠和棘雖然還殘有隐約的慣性記憶,但因為因果鍊已經斷裂了,所以他們被偏差引導到了【魔虛羅】這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僞名】,就連宿傩也沒有多想。”
“隻有你,羂索。你的【好奇心】實在太強了,為了追求真理不惜一切!我說實話超喜歡你的這一點,因為這就是人類,但是——”
眼淚忽然從她眼眶裡湧出。
“但你好奇垃圾幹嘛!”末伽梨啜泣着,“本來所有人類會迎來毀滅的分支,都已經被完全剪除了,但你非要去翻那個垃圾堆,結果從宿傩那裡翻出了我的【真名】。”
“你的【透視】觀測到了本來不該存在的分支。而分支這種東西,隻要被觀測到,就會開始千變萬化。”
“在惠去世的時候,毀滅分支累積到了第一量級。【魔虛羅】不再是毫無意義的僞名,而是有了指代對象,成為了我的别名。”
“它像我一樣,瞬間從無到有,出現在這個世界。它的誕生是混亂的,毫無道理,就是個bug,是惠和棘共同制造出的【熵增機器】。”
“即使羂索你不使用【透視】,隻要魔虛羅存在,這個世界也還是會不斷出現不确定的分支,未來變得更加混亂。”
“千年裡,魔虛羅不斷重複出現,因果鍊開始修複,毀滅的分支在一年前逐漸達到了第二量級,所以我也再次有了自我意識。”
“但是,因為魔虛羅仍然代替了我的大部分存在,所以那個時候,在除了悟和咒靈以外的意識裡,我還沒有誕生。”
“直到——”她怨念着,“宿傩對着魔虛羅叫出了我的真名。”
“宿傩是讓我化作虛無的存在,剛剛他卻反過來,清晰認知到魔虛羅就是末伽梨·俱舍羅,末伽梨·俱舍羅就是魔虛羅。”
“真名和僞名重疊,我的存在完整了,并且穩定下來,确定無疑地誕生在這個世界。”
“副産物就是魔虛羅。它現在依然存在,是制造我的這個過程中的雜質,與言靈和影法術同在,不死不滅,俗稱【靈魂】。”
“靈魂的另一個特性是會進入轉世輪回,再加上因果修複——這也就是說,我會被随機補足作為人類的合理性。”
羂索一直饒有興趣地聽着,直到這裡,他第一次露出了困惑。
“合理性?”
“是啦。”末伽梨目露沉痛,“宿傩叫出我真名的時候,我變成了一名不良女子高中生,18年來一直在坑蒙拐騙悟的錢包吃喝玩樂。”
“噗……咳咳!”羂索一臉正色,“這是為什麼?”
末伽梨從口袋裡掏出獄門疆,面目猙獰。
“要問為什麼——因為這個合理性補足,靠得是當時對我認知最深的存在。在笨蛋悟的眼裡,我就是那樣的形象!”
羂索挑了下眉。
“所以,你說要讓他休息……”
“那是真心的哦。”末伽梨說,但她表情陰恻恻的,“不過,我想把他關在冰箱裡凍凍,也是真心的。”
羂索了然點頭。
不過,他因她提到冰箱一詞,忽然沉吟片刻。
“末伽梨,你以前給宿傩用菓子做的神社,好像還在裡面。宿傩如果知道了,應該會生氣吧?之前我是知道他不記得了,才偷偷用這個,但現在……”
末伽梨的表情很奇怪。
“啊……嗯,也許……”
末伽梨向來都是從容不迫、悠然自得,隻有她調戲别人的份,即便像是被惹急的樣子,那也是開玩笑。
但現在,末伽梨卻有一種認真的苦惱。
于是羂索試探道:“你和五條悟的關系,與你當年和宿傩的關系……是不是、也差不多?”
“我和任何一個可以吃掉我的存在,關系大概都比較相似。”
“但是,宿傩現在應該已經無法吃掉你了?”
“不啊,他可以。”
羂索微微睜大眼睛。
這件事情對其他人來說算不上什麼,但末伽梨的價值觀與衆不同。
末伽梨惆怅着:“到底要努力讓誰吃掉我呢?要不一人一半吧。好,下次要對悟說,請把我從中間切開,然後吃掉左半邊的我,右半邊留給宿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