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斯撫額不忍直視，臉色倒是好了一些，眼角餘光瞟到了克洛一雙笑吟吟的杏眼，藍眸裡滿是狡黠。

好像，在哪裡見到過似的。

*

蘇格蘭的冬季很長，下午兩三點太陽就開始西沉了，加之沒有幾個晴天，大半時間都是陰沉沉的，伴随着小雨。

這天居然打起雷來，反常地從午飯前就開始轟隆隆的悶響到了下午，聲音不大，但天色暗的比往常更早，烏雲黑壓壓的連成一片，偏偏雷聲遠雨水小，不肯幹脆的來一次狂風驟雨，仿佛醞釀着着什麼，給人極強的壓迫感，空氣濕得仿佛每個人都是魚類，還是遊在冰水裡的那種。

莉莉有些擔憂的看向克洛。

其實自打幾天前起，她看起來就有些憂心忡忡的。當時被詹姆一鬧，似乎好了一些，但今天早上吃飯的時候，她收到了一封來自舅媽的信，問她發生了什麼，她隻說自己母親身體不太好，舅媽希望她能在聖誕假期回去看看她之類的。

之後克洛的狀态就像今天的天氣一樣緩慢卻明确的往糟糕的方面發展了，而且如同那些積雨雲一樣，愈壓愈低，風雨欲來。

下午去黑魔法防禦課的路上，雷聲漸漸轟鳴了起來，雨也終于有了變大的趨勢，天色已經黑得仿佛深夜，冷厲的狂風刮得走過回廊的學生東倒西歪。

這在冬天非常罕見，至少在莉莉的記憶裡，來到霍格沃茨之後的冬天并沒有見過有這樣陣勢的雷雨。而克洛的表情已經從一種消極的失落感，變得緊繃生硬起來，她半張臉埋在堆疊的圍巾裡，抱着書的指節已經泛白。

“你母親的狀況非常嚴重嗎？”莉莉不禁擔憂的問。

“不……”

“轟——！！！”

克洛剛想回答不是的，母親身體一直比較虛弱，不存在多好多壞。實際上舅媽應該是在威脅她——她也的确無法放任不管，而且暫時并沒有想好應對的方法，舅母赢了，她無可奈何隻能回去。而就在她想要回答的當口，一聲巨大的雷聲響起，伴随着劈開夜空的閃電，打斷了克洛想要說的話。

聲音太大了，她被吓了一跳，懷裡的書全掉在了地上，她趕忙蹲下身子去撿。

回廊的地闆已經被雨水打濕，觸手一片濕冷，然而剛撿起一本，一隻大手也伸了過來。

“怎麼？除了花言巧語裝模作樣吃得多以外，還膽子小，手抖？”西裡斯兩三下撿起她的書，順便施了個烘幹咒。

自從上次盧修斯來霍格沃茨之後，兩人的關系似乎有了另外的變化，偶爾說過什麼話，西裡斯眼裡帶有幾分審視和猜疑，克洛理不清少年人的情緒變化，也無暇顧及。

“謝謝。”克洛接過書，被烘幹的書是暖烘烘的，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低着頭不再說話。

她竟然向自己道謝？而且沒有回嘴？

西裡斯覺得很意外，看着她急急的往教學樓裡走，問身邊的莉莉，“她怎麼了？”

“好像是母親病了？”莉莉也不确定，然後就去追前面的克洛了。

這節課的随堂測試是博格特。

其實博格特并不是那麼的高深，它能體現最深刻的，也能體現淺顯的、近期的恐懼，而且身為五年級生，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上博格特的相關課程了。之前的詹姆看到過不公平的魁地奇裁判、和其他人結婚的莉莉，莉莉則見到了冷嘲熱諷的佩妮和被低估的論文，西裡斯更是見過身穿斯萊特林校服，一臉邪笑的自己。

克洛見過什麼呢，全部不及格的成績，一貧如洗的錢包。

她沒有告訴過别人，這些她當然也怕，但這是在她刻意控制下的結果。博格特對人類的理解粗略而直接，完全不設防的話自然有可能被看到最大的恐懼，就像是萊姆斯第一次見到時看到了月亮一樣，而大部分人看到的則是近期心裡害怕的東西。

她隻要有意識的轉換一下當時的想法，利用一些學習大腦封閉術時得知的理論，就能輕易的安全度過，泯然于一群有着差不多程度的恐懼的學生裡。

但今天不一樣，外面雷聲突兀而震耳欲聾，她很難去集中精力控制自己的腦子，連前面莉莉和詹姆的博格特變成了什麼樣子，她都沒注意。

西裡斯觀察着站在身旁的女孩，她今天表現得很不正常。一般來說，克洛的行為是有條理的、優雅的，一舉一動與他家的三位姐姐并未有太大不同，隻是更加閑散緩慢一些，這也是為什麼她在一群格蘭芬多裡顯得格格不入的原因。但今天的克洛僵硬而緊繃，也許她自己沒意識到，但微皺的眉心一直沒有松開，嘴唇也輕抿着，幾乎沒有血色。

“如果你今天不想去，可以跟老師說，他不會介意一個膽小的女孩。”西裡斯提醒道，他近期和克洛無甚交流，甚至有些刻意疏遠，連他自己也搞不懂是為什麼，但當她看起來需要幫助時，又忍不住出口詢問。

“轟！”外面電閃雷鳴，西裡斯察覺到克洛急促的眨了幾下眼睛。

閃電照亮了少女蒼白的半邊臉，上面隐約有汗在滲出，盡管他敢打賭這是開學以來最冷的一天。

然而少女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老師叫到了名字。

她機械地走了出去。

然後整個班級的同學就看到了下面詭異而複雜的一幕。

博格特在少女面前疑惑似的變換着身形無法确定下來，直到外面一聲巨大的雷鳴，大得仿佛是要把這個世界劈開一樣，後續又接連了更多的雷聲，一些學生忍不住擡手捂住了耳朵，同樣捂住耳朵的還有站在博格特面前的克洛。

從第一聲突兀的雷鳴開始，她眼前的景象就變了，那是一個東西扔的滿地都是的房間，地闆上有一塊血迹斑斑的拼布地毯，視角狹小而低矮，捂着耳朵的克洛看着這些一動不動，仿佛聽不到教授在身邊提示的聲音，隻聽得到陣陣雷聲、看得到斑駁亮白的閃電。

她的身子開始忍不住的發抖，面前的博格特又開始變化了，變成了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有綠色的光接連閃起，有人倒下，還不止一個，有男有女，他們倒下就消失了，就這樣不知閃了幾次，克洛最後看到的畫面是綠光過後一個男人仰倒着跌入一片透明帷幕的樣子。

她隐約聽到了教授收起博格特、莉莉驚呼以及一個靜音咒的聲音，世界終于安靜了下來，自己倒入了一個幹燥溫暖的懷抱，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