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思成吃得極為滿足,門外頭的人卻還餓着呢,周日職工休假的挺多,除了針織廠的工人,還有外頭其他單位過來探親訪友的,一到這胡同門口,就聞到了裡頭源源不斷傳出來的香氣。
尤其是肉末茄子要給茄子過一遍油,爆香後的茄子簡直就是個天然“大殺器”,恨不得把肉香味散得到處都是,誰經過門口都得停一下腳步,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這一看才知道,原來是胡同門口新開了一家小飯館!
有人看着一塊錢的價格搖頭走人,也有的人産生了興趣,不缺那三瓜兩棗,又恰好有時間,宋言川裡裡外外地搬馬紮,還是有不少人沒地方坐——排的人比他想象得還多。
有人忍不住就催促起來:“裡面的都幹嘛呢,就吃個飯,不能吃快點嗎?”
他嚷嚷着,裡面卻沒人回應。
倒不是他們不想,而是實在沒空,因為這蓋澆飯實在是太!好!吃!了!
無論是林香夫妻倆還是蔣曉霞兩口子都是雙職工,這就意味着家裡兩個人都得做飯,更别說這還是南城,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要是不會做飯,那都是找不着對象的。
兩張桌子四個大人可以拍着胸口說,這三個菜他們就沒有不會做的,尤其是番茄雞蛋這種家常菜中的家常菜,沒豬肉吃的那些日子裡,誰家不是靠雞蛋來充油水的?
可宋明瑜跟他們做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無論是火候,還是調味,東西都是那些東西,人家宋明瑜做出來的口味,不說多誇張,至少和國營館子裡頭那些大廚的水平分不出高下。
最重要的是,這個蓋澆飯,沒吃過的人心裡嘀咕是個什麼玩意兒,吃過的人卻能第一時間體會到它有多完美——
湯汁裹着米飯,濃淡适宜,鹹香的口味正好适配南城的飲食習慣,但又比正常去下館子單點一個菜的份量更合适,一個人吃這麼一份,有葷有素,吃完一碗熱乎的紫菜蛋花湯下肚子。
太滿足了!
這還是針織廠旁邊,工廠裡哪個車間沒有三班倒,車間那邊倒完了,回家還得做飯,哪怕是另一半提前把飯給做了,到家也隻能用爐子熱一熱,吃剩菜剩飯,那米飯要是跟菜混在一起久了,甚至都溶成了米糊糊,長期下來胃就沒有一個好的。
要是下了中班能吃上這麼熱乎美味的一頓再回家睡覺——哪怕舍不得下館子隻是偶爾來這麼一頓,也别提多美了!
宋明瑜這蓋澆飯聽上去是個新鮮不接地氣的食物,但實際上是再符合工人們的需求無誤了,宋明瑜的定價又剛剛好卡在大鍋飯食堂和國營飯店中間,天天吃、頓頓吃那是不可能的,可要是想換換口味,比起國營飯店,宋明瑜的小飯館又要實惠不少。
大人們考慮的是方方面面,小孩們就沒這麼多複雜的心緒了,就一個字,吃!
徐思成悶着腦袋風卷殘雲,蔣曉霞才一晃神的工夫,兒子菜都吃光了,下面的飯都見底了!
再一對比旁邊文文靜靜的徐妍,飯菜還剩一半,小姑娘一口一口吃得文雅,也不像徐思成那樣一個勁兒吧唧嘴,小男孩吃完了不說,還眼巴巴又把碗推到親媽面前:“媽,給我點飯,我還想吃!”
“你姐——”蔣曉霞本想讓徐妍把飯菜分給弟弟,可店裡店外不少雙眼睛,林香那一家子聽到徐思成的聲音也回過頭來,她隻好換了種說法,“你爸媽你姐都要吃飯,又不是沒長嘴,大家都餓着呢,就你一個人有飯吃不成。”
徐思成癟了癟嘴,蔣曉霞見不得兒子那樣,可她看了一眼牆上的菜單,添一次米飯要八分錢……蔣曉霞到算錢的時候腦子轉得就快,兩毛一斤的米,這添一次就四兩飯?一點也不劃算!
她沒想過供銷社的米雖然隻要兩毛錢一斤,但是得給出去一斤的糧票,私人營業的那種糧店倒是不要,卻要翻個番,四毛多才給一斤米,宋明瑜的小飯館隻要現錢不要票,糧票的成本折算進去,八分錢賺不了什麼,完全是為了做個口碑。
蔣曉霞心裡嘀咕歸嘀咕,但她自己也知道,在外頭下館子不比在家,不可能事事都算成本價,她隻不過是因為之前被外頭那女人給擠兌着買了四碗蓋澆飯,現在有點抹不開面子。
加飯吧,她已經夠肉疼了,四碗飯可是足足四塊錢,她心疼得要死,再多八分錢,她今晚上恐怕要難受得睡不着。
可不加吧,兒子又眼淚汪汪的……她心裡也難受!
“給他添吧,就一碗飯。”一貫沒什麼脾氣的徐偉康難得表了态,還是那句“來都來了”,徐偉康覺得再摳門也沒必要在這種時候,一塊錢都花了,還差那八分錢嗎?
他做主給兒子添飯,徐思成抱住親爸胳膊眼淚汪汪:“還是爸對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