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瑜要是當時在吳書記那選了另一個方案,她現在在車間裡當實習生,一個月也就十幾塊錢,還得拼命地幹活讨帶教師傅的歡心,不然到時候人家一句話,她就能被針織廠掃地出門,什麼也拿不到。
現在多好,一天能有十塊錢掙,還不用那麼擔驚受怕——最重要的是飯館就開在自家,這種滿足感無與倫比!
當然高興歸高興,宋明瑜心裡還是很清楚這個數字不可能每天都有,畢竟今天第一天開業,很多人好奇又或是過來看熱鬧,幫她吸引了不少客流,蓋澆飯是新鮮玩意兒,又有免費喝湯這個福利,才有了今天這麼高的營業額,随着時間流逝,這個數字會慢慢回落,最後穩定。
但是對于小飯館的未來,宋明瑜還是帶着樂觀的态度,畢竟營業額現在受到的限制還很大,不說别的,她家就兩張桌子,又不是多麼出名的館子又或者是百年老店,沒多少人願意長時間排隊,這一點就限制住了客流量。
另外一個很大的限制就是食材。
宋明瑜之前的規劃相對保守,畢竟這時候電冰箱要好幾百塊錢一個,還得要工業票,她壓根買不起,要是買多了壞掉了,那就是虧了錢,又折損了票證,得不償失。
這樣做,好處在于她的食材非常新鮮,壞處就是因為來的人比預想中要多,原材料斷了好幾次,宋言川充當跑腿小弟去了兩趟菜市場,連爸媽以前留下來那盒子裡的票證都用出去一大把,這才把食材補齊。
米飯用得更快,宋明瑜知道這年頭大家肚子裡沒油水,個個都能吃,但是能吃的程度還是超過了她的預期,一整天蒸了好幾甑子米飯,那甑子又深又大,可即使如此,後來的顧客也差點面臨隻有“蓋澆”沒有“飯”的尴尬局面,差點開天窗。
接下來,就是要穩住心态,慢慢經營起小飯館的口碑和人氣,先在針織廠附近把名聲打出來,讓大家接受小飯館的存在,之後再計劃慢慢增加不同的花樣菜色,攢錢把店做大做好。
宋明瑜從毛票堆裡抽出兩塊錢:“工錢,拿着。”
宋言川一臉懵,宋明瑜笑眯眯地揉了揉弟弟的腦袋:“今天辛苦你了,拿着吧,就當姐姐給你的零花錢。”
前世她總是一個人,什麼都習慣了自己一手攬,這輩子多了個弟弟,她也沒想過會有多少差别,可宋言川卻硬是在店裡陪着自己忙了一天,小不點累是累,責任感卻很強,哪個客人點了什麼,有沒有收錢,他都特别積極地盯着,一點也沒讓她多費心。
宋言川盯着那兩張一塊錢的紙币,眼神發光,他當然想要。
廠附小管得嚴,學校連個能買東西的地方都沒有,他唯一的樂趣就是放學的時候,總會有個老人家賣“叮叮糖”。
小錘子和一把鑿子,叮叮當當地一敲,就像是某種暗号,宋言川就知道賣叮叮糖的老爺爺來了,在附小旁邊那條巷子裡,老爺爺的背簍放在地上,枯瘦的手臂卻铿锵有力,鑿一下就是一小塊,一分錢,充實了整個放學路上的光景。
還有胡同外頭那條街上的小書攤,供銷社賣的桃酥和小蛋糕,那天陳念嘉還在店裡喝了天府可樂,玻璃瓶看上去好漂亮,好像還很好喝,他從來都沒喝過……不對不對,兩塊錢他才不喝可樂呢,他要闊氣地買上一瓶黃桃罐頭,成為全校最閃亮的小學生!
可宋言川還是忍痛把錢推回去了:“姐,我不要,你今天才是最辛苦的,我的工錢都給你。”
“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呀,咱們誰都不吃虧。”宋明瑜心裡熨帖,聲音越發輕柔,“你還是我雇的工人呢,哪有雇來的幫工不給人工錢的?”
宋言川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敗倒在了毛票的誘惑面前:“那……那我拿着。”那可是兩張一塊錢,他還從來沒摸到過一塊錢呢!
然而宋言川想當全附小最靓仔的夢想卻沒能實現,那兩塊錢壓到了箱底——宋明瑜的小飯館每天營業,她一個人要忙後廚,還要忙前台,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樣,别說給宋言川做飯了,姐弟倆連早飯都從剛搬到小院來的“精心準備”迅速滑向了“湊合能吃”。
宋言川也顧不上叮叮糖了,他放學回家馬上放了書包就去給他姐幫忙。,然而宋明瑜還是在短短半個月時間裡面就瘦了一大圈,原本還有一點嬰兒肥的臉蛋迅速尖了下來,之前穿起來剛剛好的衣服如今大了一整圈。
與之相對的,存款開始一節一節地往上慢慢漲,一開始還用的一個小罐頭瓶子,後來換成了一個扁扁的小方盒子,不同面值的毛票分門别類,整理得整整齊齊。
這個周末,宋明瑜總算給自己,也給小飯館放了一天假。
掙錢的快樂完全沖昏了她的頭腦,認真一想,辛辛苦苦開小飯館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接受不了車間繁重的工作,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同時還能讓自己生活過好一點嗎?
現在她不是車間工人,卻變成小飯館的鐵血打工人了!
宋明瑜覺得這樣不行,正好南城百貨商店翻新重修,成了全南城第一家“百貨大樓”,就在這天開張,她幹脆拉上了林香一起出門。
“林姐,咱們購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