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次睜開眼,頭頂是黑藍相間的穹頂,罕見地有幾粒星子閃爍,耳邊吹來靜谧的風聲,季抒咳了一聲,灰頭土臉地從一堆廢墟中爬起,酸麻從腿部蔓延,血迹在手中幹涸。
星艦被偷襲,季抒原本已經順利坐上救生艙逃離,結果救生艙途中卻出了故障。
在一陣劇烈的抖動和慌亂中,季抒墜落到了這片荒蕪的土地上。
不知名的地方,身邊空無一人,季抒卻絲毫沒有慌亂,她飛快地在腦子裡分析了現在的狀況,選擇了一個最優解。
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态不好,季抒撕了一塊布料制住正在流血的地方,随即拿上身邊僅有的幾件物品,沒有絲毫猶豫地邁腿往光亮處走,即便疼痛不停地如螞蟻在身上鑽。
不知走了多久,雖然周圍依舊顯得有些空曠和安靜,但她終于踏上了一個看上去像是有人會走的小道。
季抒有些撐不住地倚靠在了牆邊。
半響,耳邊傳來動靜,季抒下意識地将自己掩藏在陰影中,警惕地看向聲源處。
是一個人,瘦削高挑,黑色T恤沒精打采地挂在他身上,可能是太高的原因,背有些許前傾微彎,一手揣着兜,漫不經心地走着。
臉白得跟月亮一樣。季抒默默在心裡評價。
在心中迅速分析了下,季抒覺得此人應該威脅不大。
季抒忍着痛,幾步便輕盈地閃到那人的身後,手剛要落到對方的肩膀時便被對方緊緊抓住手腕往旁邊一扭。瞳孔一縮,多年來的生死掙紮讓季抒下意識巧妙地一避,随後一轉,将藏在衣袖内的小刀的刀尖落在對方頸間的不遠處。
“你再動一下,今晚我們就隻能一起死了。”季抒的嗓子有些沙啞,在意識到對方想要掙紮時,出聲威脅到,想要盡量減少摩擦。
不知是察覺到季抒話裡的威脅的意味還是什麼,這人沒再動,靜靜由季抒将刀尖懸在他的頸間。
可下一秒,他卻出聲說道,“你可以動一下,畢竟,我最近也沒想活了。”淡淡的語氣,表露出對生死的毫不在意,似乎隻是在讨論明天準備吃什麼一樣輕松。
沒料到對方會如此說,季抒微微愣神,結果下一秒手腕處傳來痛感,“哐當”一聲,小刀落在了地上。
求生欲很強的季抒立馬準備撿起小刀,向對面的人發起進攻,結果還沒等她撿起小刀,對面人卻兀自地往後退了一步,輕飄飄地丢下一句,“這位女士,我要回去睡覺,你也快去找個診所治療。”
季抒有些無奈,剛剛她沒打算動手,隻想拍對方肩膀問問話而已,誰想着對方一下就動起了手。
那人毫無顧忌地轉過身,将自己脆弱的後背暴露給了季抒。
這是她今晚走了那麼遠碰到的唯一一個人。人煙稀少,這裡應該有些偏僻。季抒微微皺眉,想要追上去,結果剛一動,傷口被牽扯地又開始汩汩地流血,痛得她隻好停在原地,她适時轉換思路,語氣軟了下來,“請問診所還有多遠?”
那人邊走邊漠不關心地說,“走個二十分鐘吧。”說完,他又狀似好心地補了一句,“你得抓緊,診所好像已經關門了。”
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走到診所,人是否還能活着是個巨大問題。季抒看了眼自己汩汩流血的傷口和已經痛得快要失去知覺的腿,咬牙慢慢追着前面的人,血痕也跟着拖了一路。
不知走了多久。
理性考慮到自身狀況,季抒決定根據人性特點,再次嘗試,“前面的先生,今天你救我一次,之後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你。”說完,季抒視線慢慢變黑,再強的忍耐力和生命力也已經透支,她失去知覺直直地往後倒下。
“砰”地一聲,一直拖着步子往前走的人停住了腳步,回過頭,月光下能看見倒在小路中央的人全身被浸滿血色,如同一隻絢爛的彼岸花盛開其上。
半響,黑發綠眸的人睫毛微垂,慢慢往回走。
“刺啦”是闆凳被拉開的聲音。躺在沙發上的季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頭頂昏黃的燈光慢慢映入眼簾,
衣服還是之前那身,又髒又黑,但身上幾處受傷的地方有着明顯的包裹感,季抒無聲在心裡舒了口氣。
對方應該是因為自己暈倒前說的話而救了自己,季抒因此為自己及時做出的正确決定感到自豪。
她躺着大緻觀察了下四周,簡單的陳設,黑色皮質沙發對面的牆壁挂了一副不大不小的風景畫,下面木質櫃子整齊擺放着各式各類的舊式書籍,旁邊是素淨的白瓶插着路邊不知名的野花。房子四處透着簡樸的氣息,卻在小細節上充分暴露着居住者的講究,比如天花闆挂着一個複古的法式吊燈,腳線闆做了繁複精緻的雕花,所有東西的擺放都講究對稱整齊。
雖然講究,但對于常年居住在中央行星的季抒來說,隻能算是普通的房子,陳設擺件什麼的并不華貴。
季抒機器人般掃描了房子四周,有了自己初步的判斷。
她剛準備坐起來,便聽到頭頂不遠處傳來聲音,“醒了?”
“嗯。”季抒應了一聲,準備撐着沙發坐起,沙發應是皮質的,手下卻是軟布的觸感,季抒掃了一眼,自己身下墊了一層護理布,大概是怕自己弄髒了沙發。
季抒坐了起來,随後赤腳踩上沙發下的羊毛毯,站起身,轉過頭。
不遠處黑胡桃色的實木方餐桌旁正坐着一個人,膚色有些病态的蒼白,像是剛剛洗了個澡,穿着絲質睡衣,懶懶散散地倚靠在椅子上,眼皮半掀地看着她。
四目相對,空氣霎時間安靜了下來。季抒斟酌着開口,“我睡了多久?”
“一天。”
季抒頓了一下,想起自己說的話,按照自己給出的承諾問道,“謝謝?你想要什麼。”
“什麼,都可以?”那人沒馬上回答,半響,才一字一句漫不經心地問道。
“都可以。所以你想要什麼。”
江宥沒立刻答話,而是一隻手放在餐桌上敲了兩下,似是帶着點嘲諷的意味,“我現在想要,你現在能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