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抒噎了一下,她輕輕咳了一聲,走到餐桌前,“現在可能不行,不過,我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
機器人如季抒,有着自己的原則和底線。說到做到,不會出爾反爾。
“那先欠着。”江宥又一下轉變态度似的慢悠悠地說道,說着他又一頓,“不過……空口無憑。寫個欠條吧。”
寫欠條,遠古藍星的古老且不一定有用的方式。不過,既然對方這麼說了,季抒便照做,畢竟人家現在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叫什麼?”
“江宥。”對方語氣很快很輕。
季抒不着痕迹地頓了一下,不過很快想通,面不改色地兩三下把欠條寫好,還按了個手印,然後便将其放在桌子上推到了對方面前。
江宥拿起欠條,端詳了一下,一直淡如水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崩裂,不過很快恢複平靜。
“由于醬油先生對本人舒霁有一命之恩,且給本人一套衣服。對于醬油先生在其中所支出的物質費用和受到的精神損失,本人在此承諾給予醬油先生補償,醬油先生所提出的任何要求本人都會滿足(隻要在本人能力範圍内),承諾從現在生效,有效期至承諾兌現的那一天。
承諾人:舒霁
星紀132年”
醬油先生沒糾正對方的錯誤,隻是擡起頭,淡淡地說了句,“我什麼時候給過你一套衣服了?”
季抒實在有點不能忍受自己身上又髒又黑的衣服,感覺自己即将發黴。她勾起嘴角的微笑,絲毫沒有尴尬地說,“我想再向你借套衣服換一下,我會給你轉星币的。你帳号多少,我現在轉給你。”說着,她擡起手腕想要啟動自己的終端,卻突然意識到終端早已在兵荒馬亂之中爛掉了,需要修理。
季抒半響沒有動作,江宥坐直身體,饒有興味地問道:“不是要給我轉星币?”
人生從來沒有如此窘迫和尴尬過,季抒讪讪地笑道,“或許我們需要先去找一個維修師傅,修一下我的終端。”
江宥沒答話,直接起身走上樓。
季抒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不高興了,不過她也不會因此轉頭就走掉,因為現在情況有些複雜,她的傷有點重,且終端壞掉了,意味着她會暫時變成一個窮光蛋,沒有購買能力。此時此刻,她需要變得厚臉皮。
過了一會兒,江宥又從樓上走下來,手裡拿着衣服,沒什麼溫度地說道,“是新的。”
季抒反應了一秒,當即接過衣服,“謝謝。衛生間在哪?”
江宥給她指了個方向。
季抒拖着受傷的腿往前挪動,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正常。
等她終于到了衛生間,瞥到鏡子裡的自己,沒惡心地吐出來,臉上全是污濁的痕迹,身上的衣服由于在地上躺過且血變幹,顯得又髒又黑。季抒突然覺得救她的具有潔癖的人竟然能一直忍受着跟她如此平靜地對話是多麼的包容。
她連忙整理了下自己,重新做回幹淨的季抒。
衣服有些大,很明顯是男人的尺寸。季抒将褲腳和袖子分别都挽了幾圈,才不至于像個托神。
等季抒重新走回客廳,剛剛空無一物的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可口誘人的飯菜。
長時間的忙碌和需要快速恢複體力,季抒經常喝營養液。久違的飯香撲鼻而來,肚子跟着咕咕叫了一聲,季抒不動聲色地咽了咽口水。
畢竟是救命恩人,又身在他人屋檐下,季抒試探性地看向剛從廚房裡出來的人,禮貌且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可以吃嗎?放心,我會支付星币,暫時支付不了星币,所以我會寫欠條的。”
江宥将手上的菜碟放下,又有些強迫症發作一般調整了一下菜碟的位置,将所有餐盤保持對稱工整。
對方既沒說不也沒說行,隻是保持沉默。季抒就自然而然地當對方同意,跟着禮貌坐下了。
桌上的菜意外都算清淡,很符合她作為病人的口味。
剛吃了一口,季抒眼睛微亮,不過又很快壓下自己的訝異,隻加快夾菜的頻率。
兩人安靜地進食,直到季抒放下筷子,她沒忍住地問了句,“這都是你自己做的?”
江宥慢吞吞地回答,話裡全是不置可否的态度,“這裡還有其他人?”
沒察覺到對方語氣中的嘲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嚴謹确認後,季抒便真心實意地露出了她墜落到這裡的第一個笑容,随後又指了指其中一個快要光盤的菜碟,“這道菜叫什麼?”
江宥放下筷子,看了眼季抒,似乎想問她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問題,不過,最後他還是大發善性地回答,“蒜蓉青菜平菇。”
季抒之前從未吃過,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而後真誠地誇贊了一句,“你的廚藝很好。”
江宥:“謝謝,我知道。”
從餐桌上下來,季抒便迫不及待地問:“我們什麼時候去修終端?”
江宥糾正她的用詞:“不是我們,是你自己。維修店在………”
季抒聽着江宥一股腦将去維修店的路線告訴她,她剛要開口,對方的話語卻再次落下。
不帶絲毫猶豫,一點同情的。
“好了,請帶上你的東西,從我的家裡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