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意識到對方真的很生氣，季抒道歉：“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想騙你的，隻是我叫你，你都不應。”

江宥不說話，轉身又走。他現在一點話都說不出。他也不想這樣，可是心就像被一隻水鬼用力拽緊往下拉，讓其沉到水裡，被水浸泡到發漲發皺，無人知曉。久違的窒息感重新席卷而來，江宥現在想回去洗手，将手放在水裡浸洗，一分一寸地清洗。

季抒連忙跟上，“江宥，你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嗎？”

“是花不喜歡嗎？”

“還是我擅自訂了花，你不喜歡。”

“還是這幾天我沒有給你通訊，你不高興。”

“還是因為我回來沒有及時告訴你？”

江宥嘴角成一條直線，沒有任何表情地往前走。

花很喜歡。花已經連着送了很久，卻沒有看見送花的人，不喜歡。

擅自訂花沒有不喜歡，反而因此感到意外和驚喜。

沒有通訊，知道是有客觀原因，但是還是有一點不高興。

回來沒有及時告訴他，有一點不高興。

但這幾件不高興的事，都是很小很小的不高興，隻占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

江宥停住腳步，穩住呼吸。

最讓他無力的，是季抒在那件事上騙了他。

他和他的母親曾經一樣傻，兩個人都一樣被人欺騙幾十年從未發現，雖然結果，他更幸運些，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他母親落到被火活活燒死的地步。一定很痛吧，可惜，他不能聽到她的回答了。

雖然知道有善意的謊言，知道有些欺騙不是故意的。

但一次被欺騙的經曆足以讓他被永遠困在一個粘稠的沼澤裡。很抱歉，他用了很多很多年，都不能走出來。

他還是讨厭不合時宜的、不正确的欺騙。

“不要再送花了。”江宥說。

季抒：“你不喜歡這種花嗎，抱歉，我選的不是很好，我下次……”再也不搞什麼驚喜了，

江宥聲音有些啞：“不是花的原因。”

季抒：“那是什麼？”

江宥張了張嘴，想說你都要跟剛剛那個男的訂婚了，為什麼還要來找我，還要送花，是想腳踏兩條船？

溫拓給他打來通訊，告知他在餐廳碰見季抒跟宋家的小兒子靠的很近很暧昧，據說兩家人那天晚上正在談聯姻的事。

拿着終端，聽着溫拓的話語，江宥面無表情地掃過房間裡安靜伫立在一旁的玫瑰花束。

白灰色的紙包裹着紅色玫瑰，嬌豔欲滴，花瓣層層疊疊，白色的小花、九星草和蘇菲點綴期間。宛如精心雕琢的藝術品。絲帶系綁在花束上，為這束花增添了一抹優雅與精緻。

花很好看，但卻像無聲的嘲諷。

江宥你又被騙了，之前能說不在乎沒關系，這次呢，還能說沒關系嗎？

江宥安慰自己說會不會另有隐情，他問季抒說不定對方就告訴他真實情況是另一種，拿起終端，卻想起對方去了另一顆星球，接收不到他的通訊。

沒關系，他很有耐心，他向來是一個很耐心的人，他可以等着季抒回來。

再次見到季抒，卻看見季抒和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站在她的家門口。

是那個選婚戒的宋家人。

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季抒笑得很開心。

什麼時候回來的呢，是早就回來了，但是因為還有另一個人需要陪，所以沒有告訴他嗎？

他算什麼呢，真可笑。被騙了一次，還要被騙第二次嗎？

江宥突然感到一種無力感，覺得沒有再問的必要。即使另有隐情，他也不想知道了。

沒關系的，其實也沒有很喜歡，現在抽身完全來得及，還沒有結婚，沒有正式被計劃進未來，還沒有真正組建一個家庭，一切都來得及………

自己其實也沒有很喜歡季抒吧，不是非她不可。

可轉眼擡眸一看到季抒一向笑着的雙眸，現在卻微微下垂，充滿失落，他又有些不忍心。

最後，他隻重複了一遍，聲音很輕：“以後，别再送花了。”

季抒：“那不送花，送其他的可以嗎？你喜歡什麼，你跟我說。我看你喜歡收藏，那我下次去拍賣會的時候……”

“——不用了，以後什麼都不用送，我們就這樣吧，季抒。”江宥打斷她密密麻麻的話，他們的關系不清不楚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定義，隻能說就這樣吧，本來打算等季抒忙過這一陣子就正式跟她……現在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