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醫生給人的感覺一直是随和、不具攻擊性,能讓人很快放下戒心的那種人。
他平時出現在病房時,都是口罩遮面,單看眼睛,就算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帥哥,也絕對是中等偏上的顔值,幹練的寸頭,白皙的皮膚,衣服上殘留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此刻取下口罩後,更加深了周拾秋對張醫生的這種印象。
周拾秋忍不住想:這樣的人,真适合成為幕後真兇。
“呵呵,當然不是,我想問問我家老闆的情況。”周拾秋假裝放松警惕,露出一臉擔憂。
張醫生安慰:“放心,撕裂的傷口已經處理好了,隻要别再亂動,問題不大。”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周拾秋故意露出一副扭捏模樣,“我以前聽說庾先生厭女,所以當他同意給我秘書這份工作時,我還挺高興,就好像我很特别。”
張醫生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歎道:“認識他這麼久,确實從未見過他身邊出現異性。”
“所以他果然是厭女?”周拾秋身子前傾,雙手搭在辦公桌上,故作激動地詢問。
張醫生微微一頓,若有所思地看着周拾秋,試探道:“庾先生沒告訴你關于他的病情嗎?”
“什麼病情?你說他腹部受的傷?”周拾秋繼續裝傻。
張醫生不答反問:“那他對你陪護有什麼要求嗎?”
“有啊,他不許我打擾他休息,也不許我靠他太近。”周拾秋半真半假地編着答案,這讓她的回答看上去不似作假。
“哦,這樣啊……”
張醫生果斷選擇了相信。
周拾秋便繼續鞏固自己的人設,緊張問道:“庾先生還有别的什麼病嗎?”
張醫生毫不猶豫地擺了擺手:“沒,沒有,他隻是有些潔癖,你平時多注意些就行。”
張醫生的嘴似乎關得挺嚴,并沒有向周拾秋透露庾林的秘密,這讓周拾秋更加迷惑。
難道自己想錯了?
如果張醫生是那個想殺庾林的人,他大可告訴别人庾林的秘密,沒必要隐瞞才對。
周拾秋不禁陷入自我懷疑中。
見周拾秋眉頭緊蹙,下意識咬着手指甲,張醫生往前挪了挪椅子,伸手拿起桌上沙漏,把玩片刻,然後将沙漏倒置回桌上。
他帶着些許關心,聲音溫柔地問道:“周小姐喜歡庾林嗎?”
周拾秋留意到張醫生的動作,視線自然而然落在沙漏上,隻見上層的沙子正通過一個小孔,一點點往下落。
一時竟看得有些入迷,就好像看沙子落下比張醫生說話有意思,恍惚間,耳邊的聲音也漸漸變得模糊,她甚至感覺能聽見沙漏裡的沙沙聲。
這種感覺很奇怪,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沙海,而沙海的深處,有一個誘人的聲音,輕輕越過滿目黃沙,附到耳邊,低聲細語:“你很喜歡庾林吧?”
然後這個問題便随着沙子一點一點滲進她腦海裡,反複回蕩,不斷侵蝕着她的意識,直到将“喜歡”兩個字死死刻入她腦海。
然後大腦自動向嘴巴發出了指示,在不受控制的情況下,周拾秋恍惚聽到自己最終說出了“喜歡”兩個字。
“嗯,你喜歡庾林,想要與他親近嗎?”
又是一句話帶着一絲令人迷惑的朦胧感闖進她的意識中,瘋狂地想要留下一席之地。
當發現這是一種類似于控制型異能的意識篡改能力時,周拾秋猛然清醒過來。
沙漏裡的沙子依然在流逝,以一種撓人的速度,而那迷人心智的奇怪話語正是出自張醫生之口。
周拾秋依然維持着緊盯沙漏的動作,隻是從餘光中,張醫生此刻正神情陰鸷地望着她。
隐約間,張醫生好像變了一個人,帶上了些許攻擊性。
周拾秋沉默着,思考了片刻,然後用一種看似失神的語調說:“想要親近……”
“你想成為對庾林來說獨一無二的人嗎?”
具有誘導性的話語再次傳入周拾秋耳中。
周拾秋不敢從沙漏上移開視線,煎熬地控制着臉上表情,讓自己看上去仿佛失去了自主意識。
“想成為獨一無二的人。”她低聲回道。
接着,她看到張醫生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一字一句念叨:“對,庾林也應該喜歡你才對,你就是那個特别的人。”
如果不是清醒了,周拾秋懷疑自己此刻已經被洗腦成功。放在桌面的手心微微出汗,她小心地握緊雙手,跟着張醫生的節奏念道:“庾林也喜歡我,我是特别的人。”
随着張醫生引導的聲音消失,沙漏上層的沙子也徹底落入下層,張醫生起身輕輕拍了拍周拾秋的肩,周拾秋假裝陡然回過神。
“好了,庾先生沒什麼大礙,你不必擔心。”
張醫生擺出一副準備送客的姿态,而眼中的攻擊性已完全消失,又重回那個待人親切的醫生形象。
周拾秋起身連連道謝,往門外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故作嬌羞地問:“張醫生了解庾林嗎?”
這句聽上去沒頭沒腦的話,卻讓張醫生會心一笑。
他點了點頭,毫無戒心地大方承認:“算吧,畢竟我們認識少說二十年了。”
“那你一定知道庾林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吧?”周拾秋說話時,甚至表現出些許忐忑,想要再次加深自己已經入套的形象。
張醫生果然不負周拾秋所望,眼中露出得逞的笑意,意有所指地回答:
“也許喜歡像桑同學那樣溫婉的女子。”
“桑同學?”
周拾秋一臉疑惑,這回倒不是演戲,她是真的有些困惑,為何會出現一個她不認識的人的話題。
這一次張醫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仿佛意識到自己失言一般,飽含歉意道:“啊,不,沒什麼,你不用在意,做自己就好,庾先生既然選你做秘書,肯定是欣賞你。”
周拾秋笑而不語,簡短道别後,便匆匆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