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
他們,成為了一幅畫。
但是很快,他看到整個世界的V.E物質連同他的身上的污染都在消退,它們與出現時那樣,全都沉入了深海中。
然後,時間恢複了流動。夏以晝整個從空中摔到濕滑的金屬甲闆上,好險沒給他摔暈過去。
夜恢複了黑暗,但是暴雨還在下,瓢潑大雨仿佛在清洗這個肮髒的世界……包括他在内。
“……哈。”
男人疲憊地翻了個身,仰面呈一個大字型躺在地上。
一個發光人形就在這時爬上了艦船欄杆,夏以晝定睛一看,原來是齊格,他居然還沒死。
V.E污染可以消失,V.E化人卻不會再變回去。
齊格精神恍惚地路過他旁邊,嘴裡瘋瘋癫癫地說什麼:“哈哈,老子沒死!我不會死……我不會死的……我會回去……我還有很多錢,我會獲得比任何人都逍遙自在……哈哈!”
夏以晝沒什麼興趣地閉上眼。
失去V.E的精神污染,艦船上的人陸陸續續地恢複了意識,一陣嘈雜之後,他們從地上爬起來,有的人向指揮中心彙報情況,有的人在和戰友抱怨。
夏以晝同樣沒興趣加入他們。
可是,過了一會兒,一陣驚恐的喊聲湧入他的耳朵。然後一聲輕靈高亢的鳥鳴穿過嘈雜的人群和暴雨聲,傳入他的耳中。
夏以晝瞬間睜開眼睛。
他看到了——一隻巨大的、華麗的、渾身閃耀着金光,仿佛是傳說中的不死鳥,從大海中飛了出來。
迅速地,根本不給人反應時間,它上來第一件事就是沖向艦船配置的防空裝置,一爪子給整個系統連炮帶底座像紙片一樣整個從艦船上撕下來丢進海裡,留下一個巨大的爪印,爪印的邊緣還有鋼鐵融化的痕迹。
人群中爆發出絕望的聲音——
“那是什麼?!”
“媽媽呀!這又是沒見過的流浪體嗎?好強!卧槽好強!!這怎麼赢啊!!”
“我靠什麼情況?!什麼情況?!什麼情況?!誰來給我解釋這東西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死鳥從頂上飛下來,它揮舞那雙翅展約十米的翅膀時,簡直就是橫掃千軍。一翅膀下去,簡直就是艦艇清理大師,直接把這些雜兵連人帶機全部掃下海。
夏以晝沒有被掃下去,因為他能飛,他是甲闆上唯一一個還幸存的人。
甲闆的鋼鐵表皮全紅了,然後又在暴雨中冷卻,蒸汽彌漫在空氣中。
他驚愕地看向雨夜中唯一的光源,它如同一顆墜向人間的烈日,散發着驚人的光芒與熱量。
——是她!
無法克制的狂喜,從胸膛中噴湧而出。
夏以晝幾乎忘記那不是他的妹妹,而是救世主,他順從内心的感情迎上那輪烈日,可是他僅僅是靠近,就感受到了那股仿佛要将他整個烤焦的熱量,隻好在十幾米外的地方就停止靠近。
夏以晝:“你沒死!……太好了,我真的很高興!”
不死鳥化為人形,身披羽衣的傅秋語懸于空中,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眼中沒有一絲情緒。
她不認識他,完完全全的不認識,他的一切行為在她眼裡都是可笑到極點的小醜行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高興個什麼勁,莫名其妙。
夏以晝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那像是昏了頭的狂喜,他擡頭仰望她,如同虔誠的信徒仰望自己的主。
他小心翼翼地問:“你……叫什麼名字?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真的不是嗎?……真的不是嗎?!
……說啊,你叫雨丘,你是我的妹妹……!
他深紫的雙眸偏執而痛苦地盯着她,不錯過她的任何一絲反應。
傅秋語笑了一下,冷漠的,嘲諷的,厭惡的,她向他擡起一隻手——
“我所感,我所思,我所想,皆為真實。我所言,我所行,我所為,皆為真理。雷光——萬丈——!!”
她并不是在擡手,而是在向世界下達指令。雲層中頃刻凝聚雷光,夏以晝感覺到被電離子鎖定,渾身的細胞都在顫抖。
他知道自己無法反抗,可他必須要一個答案!
在雷光即将落下之時,他沖向了傅秋語,頂着那幾乎将他皮肉烤焦的熱量,他抓住她滾燙的手腕,痛苦地問:“你到底,是不是雨丘?!”
他好像真的認識她的ID?
傅秋語發出很小的一聲疑惑聲,但是這很小的聲音在下一瞬間被吞沒在了轟然的雷暴中。
夏以晝緊急張開黑洞抵抗雷暴,但還是不敵蛇一樣靈活走位的落雷,最終他還是被雷擊中,墜入大海。
這還沒有完,和這位主動送上來挨削的仁兄不同,鋼鐵的穩定性好很多。甲闆上的人機被清除了,但艦船的指揮作戰系統尚未完全癱瘓。
艦船的近空防禦在指揮中心的調度下啟動了,無數流彈像暴雨一樣向她掃射而來。
傅秋語像一片羽毛一樣輕盈飄起,在空中靈活躲閃。
與此同時,天空之上正在編制一片雷網,當它孕育成型之時,傅秋語騰空而起,雷網以萬鈞之勢劈向艦船,船上的所有電子系統在雷暴中瞬間癱瘓。
再也沒有流彈幹擾,傅秋語落地找到大門,随後熔穿了艦艇厚重的鋼鐵密封門,正大光明地進入内部。
船艙内部沒有受雷暴太多的影響,裡面的人一看到她入侵了内部,自知死到臨頭,紛紛抄家夥向她沖來。
傅秋語麻木的雙眼掃了眼他們,随後張開一隻手,五張空白的畫紙從她手心飛出來。
它們在她手中高速旋轉出殘影,本該柔軟的畫紙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俨然在她的控制下變成一柄高速旋轉的切割刀片。
兩方相遇,血肉橫飛。高速旋轉的畫紙将他們的鋼鐵武器被攪得粉碎,也将他們的肢體攪得粉碎。
她以為自己會悲傷。
因為奪走他人的生命,對于人類來說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可是她沒有。
她發現,自己的心毫無波動。就像她抹除了畫作中的一個影響了畫面美感的人,寫死小說中一個炮灰一樣平靜。
即使鮮血濺在她臉上時是溫熱的,即使那沖鼻的血腥味是令人作嘔的,即使他們臨死前哭着喊着叫媽媽的聲音是撕心裂肺的。
可是,她還是沒有任何感覺。既感受不到痛苦,也感受不到快樂。
十分鐘後,她殺到了指揮中心。
指揮中心隻有兩個人——指揮官與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