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五月,山上的寒氣幾乎散去了大半,就連晨霧都不見了蹤影,雲台之上放眼遠眺,竟可将一片山河盡收眼底。
老莊主為何選在這個地方造個山莊是個秘密,有人說是此地是他與初戀相識之地,有人說此地是他領悟奇招的靈感源泉,不過季修倒是很喜歡,清靜,風景也好,和紅塵不遠不近,少了路過的紛擾,真有要事的自會來訪。
陳放倚在竹園的二層小樓之上,從這邊的窗戶望去,看見季莊主已經溫習完劍招,正從雲台往回走。這二層小樓的位置還挺巧妙,不止可以看見季修的書房和寝居,連莊内的其他地方也都可以順路掃一眼,甚至讓人覺得這裡才是淩霄山莊的中心。
他自竹園中走出,“恰巧”與季修偶遇,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些做作的親昵和讨好:“莊主今日有何打算?是想去喝茶還是賞玩字畫?”
季修一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憋着壞主意,他微微側過身,手卻搭上了淩霄的劍柄,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想做什麼?”
陳放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警覺,他摸了摸鼻子,開口道:“之前看你的徒弟們習武練劍,我覺得有些地方需要改進一下,反正閑着也是閑着,不如讓我試試吧。”
季修臉上的神情更古怪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陳放,可無論怎麼看,眼前也還是陳放,不是某個頂着他的皮囊的陌生人。
他并不覺得這世上有那麼多好心的人,也如此看待陳放,所以詫異道:“你何時又有了教習他人的愛好?”
陳放當然不會是單純地想要帶徒弟,隻是季莊主冷若冰霜,久攻不下,他若是想要在剩下的五個月内博得那麼一點好感,隻能另想它法了,可惜廚房寝居都已經是他的禁地,想要洗手作羹湯也沒有門路了,隻能看看能不能在弟子們心裡占有一席之地,由此來打動一下季莊主。
人是這麼想,話卻不能這麼說,陳放挺直了腰,說起正義凜然的話:“陳某在淩霄山莊總不能一直這麼白吃白喝吧?”
季修不信他會突然察覺到這一點,但是也不急着拒絕,反而饒有興趣地雙手環胸:“你要如何改進?”
原本預定好的早讀課取消,改為了劍術入門,孩子們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能不再看那些蟲爬一樣的字,聽夫子之乎者也,沒人會不高興,他們陸陸續續地出了學堂,卻看見前院裡站着的不是淩霄山莊的莊主,而是某個做客的劍客。
陳放并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先在一群孩子面前耍了一套流利的劍招,赢得了衆多的歡呼,隻有季修站在一旁,冷笑了一聲,這不過是最基礎的入門劍術,隻不過陳放動作流暢,基礎功紮實,顯得很威風而已。
果不其然,他一套舞完,就朝弟子們開口問道:“想學嗎?”
蓑衣客本就聲名在外,他要教的自然也是絕世秘笈,孩子們立刻兩眼放光,紛紛說要學。
陳放點頭:“那就拿起劍,同我一道。”
看到現在,季修也該知道他是個什麼路數了。陳放或許并不擅長教授什麼正經的東西,但是做個啟蒙老師是再合适不過,論調動氣氛他是數一數二的厲害,隻是等到那群孩子意識到教的東西并沒有變,不知道陳放打算如何搪塞。
莊主看上去興趣不錯,管事差人搬來了藤椅,好讓他可以坐下好好看看。
見識過了太多高手之間的争鋒,看看一群學徒學習最初級的基礎劍術也是另一番感悟。
若是要說陳放和其他人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并不怎麼在意弟子們的動作有沒有不到位,換做其他人早就開始訓斥弟子沉肩收腰,擡平劍身,諸如此類,這一點也有緣由,畢竟陳放自己就是野路子出身,他舞的第一次劍和跳大神沒什麼兩樣。
季修還在學劍之時,老莊主的要求就比較高了,好在他也不會像這群孩子一樣腳耙手軟,離那标準姿勢就算差了一點也不至于太離譜,他也照搬了老莊主的方法,認為一步一劍都得紮實基礎,不可敷衍。
在陳放這毫無要求的标準下,孩子們很快就學完了一套動作,或許是覺得有些熟悉,但是摸了摸腦袋,又覺得大概是天下絕世秘笈都大差不差。
拆招教完,陳放立刻就要他們完整地來一套。這倒是讓弟子們犯了難。
那些動作雖然簡單,都是基礎的劍招,但是一環扣一環,一招接一招,步法是連貫的,手法也是連貫的,錯一步而步步錯,不少弟子都在中途就漏洞百出,不得不提前終止,很是懊惱。
陳放抱劍微笑看着這群孩子們垂頭喪氣的樣子,卻忽然擡起頭,看向季修:“季莊主是否願意親自來示範一下呢?”
冷不丁被點名的季修擡起頭,面對的卻不止是陳放那個家夥,而是幾乎所有弟子期盼的目光。
好他個陳放,竟然用這些孩子們來要挾自己。季修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悅,可陳放吃準的就是他面冷心熱,絕對不會辜負這群孩子的期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