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澈這次是真沒聽懂，心道什麼叫來不及了？

淩钰道：“帶回來的那兩枚暗器，上面塗了七星絕魂的劇毒，中了這毒的人，會驟然失去意識，然後窒息而亡。”

淩澈一言不發，還是要下床，任憑淩钰和淩霄如何攔都阻攔不住，隻是雙腳剛踩到地上，淩澈就一陣眩暈，眼前一黑又栽倒了床上。

淩钰趕忙将桌上的糖水端過來，掰開淩澈的嘴，一連灌了進去。

淩澈“咳咳”的又坐了起來，隻覺得還有些暈，淩钰吩咐道：“去端碗粥來。”然後又輕歎了一聲道：“你先把身體養好，到時候，任你是想去蕩平孤鹜山，還是一把火燒了它，我都不會攔着你，你現在這樣，還沒走出淩霄閣的大門，又得被人擡回來。”

淩澈不再說話，沉默怔愣的趴在床上，一會兒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肩膀越聳越厲害，肩上的傷口裂開，滲出了洇洇血漬，淩钰輕拍着淩澈的背，一下一下的安撫，淩澈将被子蒙在頭上，嚎啕大哭起來。

淩澈在淩霄閣修養了幾日，肩膀的傷已經結痂，就同淩钰辭行去找楓槐序。

淩钰看了淩澈半晌，晦澀的開口：“如果找不到呢？”

淩澈如往日般彎起眼睛，隻是眼睛裡不見了往昔的神采，字字句句的說道：“那就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而後又用極輕的聲音說道：“我總要親眼見到，才能相信啊！”

淩钰不再阻攔，叮囑道：“這次出門，凡是要小心謹慎，定要先護自己周全，别再讓我看到一個暈的七葷八素的人被擡回淩霄閣。”淩澈聽到這番話，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時怔愣，片刻後才輕輕笑着乖順的說道：“謝謝舅舅。”

淩澈從淩钰處出來，就直奔孤鹜山。

還未出淩霄閣大門，小道士、熒惑、書生三人自然而然的跟在後面，淩澈停下，轉身看着三人，先看了眼小道士，又看向熒惑、書生二人，沉思片刻，又看向小道士，直言道：“青南小道長，答應你的事可能要推遲一陣子，我要先去找阿槐。”

小道士了然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那你……”

小道士兇巴巴打斷道：“我樂意！你哪這麼多廢話！”

淩澈又看向熒惑和書生，熒惑大喇喇道：“我閑，沒地兒去！”

書生不甘落後緊跟着開口：“我也閑！”

淩澈一瞬不瞬的看着書生，一時心情複雜又疑惑：這人到底是誰？從沒睜眼就聽見他叨叨不休的念經，後來就一直待在淩霄閣不走，現在又死皮賴臉的跟着自己。

書生看出淩澈的疑惑，微微一笑：“從少閣主的表情來看，定是在說我好厚的臉皮。”

淩澈也的确這麼想的，不無否認的點了點頭。

書生又是一笑，一連的“哎呀呀”，假模假式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圍着淩澈轉圈道：“這都怪我，怪我！我應當介紹一下自己的！”

說完又朝淩澈拱手一禮，也不等其有何反應，就自顧自抑揚頓挫的開口：“小生我自小勤奮好學，苦讀詩書，想成為十裡八村的一代大儒，但無奈我雖勤奮卻無天分，好學卻不懂學，苦讀幾載，隻識得百家姓的前八姓。”

說着又是一聲長歎，臉上盡顯挫敗：“無奈，小生我隻能接下家傳祖藝——唢呐！”然後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支唢呐。

淩澈見那唢呐烏木杆身黑金碗口，的确像傳了幾代。

隻見書生表情變換，甚是生動，從挫敗轉瞬變成自鳴得意，搖頭晃腦道：“小生我雖與詩書無緣，但與這唢呐卻十分有緣，既不用三更起五更眠，也不用頭懸梁錐刺股，我就将這唢呐放在嘴邊，這麼一吹——我就吹響了！

淩澈、小道士：……

小道士從後腰摸出拂塵，一杆子敲到了書生腦袋上：“你哪來那麼多廢話！”然後對淩澈道：“那日、那日你暈過去後，又跳出來一批蒙面黑衣人，武功不低，在我們招架不住時，這家夥一唢呐就将那些蒙面黑衣人吓跑了，算是——救了我們！”

淩澈這才想起，自己被砍暈後又發生了什麼，還一點不知道。

小道士知道淩澈不清楚後面的事，于是接着說道：“然後淩閣主就帶人趕來了，見你暈在那吓壞了，知道你隻是暈過去才松了口氣，立刻又讓人去楓公子掉落的地方搜尋，但、無果，于是留了一些人繼續搜尋，先将你帶了回來。”

淩澈突然想起，出門前舅舅說“别再讓我看到一個暈的七葷八素的人被擡回淩霄閣”，原來是舅舅親自将自己帶回來的嗎？

淩澈心中一時五味雜陳，沒想到自己在這世間飄飄蕩蕩十多年，竟又有了羁絆。

羁絆是什麼？是牽念、是記挂、是擔心、是規勸，沒有血脈相連，卻依舊将你視作親人的人。

淩澈回神，看向了淩霄閣的方向，淡淡輕笑。轉身又對書生拱手一禮，鄭重道：“多謝、”驟然發現，書生剛剛啰嗦了半天，竟沒說自己名姓。

淩澈：……

善解人意的書生馬上接道：“可叫小生‘明理’，小生我醉心詩書卻不能通明達意，可我志向在此，思來想去那就退而求其次，隻求可明世間萬事之理。”書生說完隻覺意猶未盡，又興緻高昂喋喋不休道：“所謂‘老當益壯，甯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子安兄說的當是我這種人！”

小道士又給了書生腦袋一杆子，吐出兩個字：“啰嗦！”

淩澈趕緊說道：“多謝明兄！”

書生意味深長的美滋滋道：“少閣主太客氣了！以後記得還回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