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那些仿若在另一個時空中他與那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總是能聽到吟紅塵不重樣的說。要說笑紅塵對那個人沒有一點好奇，那是不可能。甚至可以說非常在意。

會有這樣一個人嗎？

陪他從平凡而又盛大無聲的相遇，走過青梅煮酒的不覺情纏，再走過山長水遙直到她以為終于能與自己并肩。此間的少年，未來如此可期，共履賽場，攀登榮耀。你輸，我陪你掀一場其勢更烈的風暴。你赢，我陪你相與着服榮光。道左有你，吾道不孤，何疏狂。

說要找，他們便開始找。紅塵家雖然一時沒落，但昔日執掌明德堂風光無限之時積攢起的動員力又是多麼可觀。

甚至為此，笑紅塵還帶吟紅塵回了一趟明都。要知道，現在盯着他的人可着實不算少。世界法則的限制，使吟紅塵無法通過任何方式表達出什麼線索，多半隻能由笑紅塵自己摸索探尋。在偌大天地裡，尋找那個或許根本不存在的少女，笑紅塵頭一次覺得原來世界如此之大，而人是如此渺小。但是他現在便要去挑戰那個龐然大物。

模糊的方向大概還是有的。有着煙霧武魂，或是蓮花武魂的适齡少女。其實更有可能的，是在他的記憶裡探尋。

其實笑紅塵總是覺得，他與那個人不應該是毫無交集的。可是有些人在毫無所覺之時大抵就已見了最後一面，經曆了青春劇烈的透支，也想拼命捉住指尖的那段緣。時光沿途，歲月在潑灑，卻是風景如毒。遠方的束縛，與看不見的你，倘若神明開一個玩笑，兩個人的故事還未開始便已落幕。

可是，他真的找遍了記憶的每一個角落，卻找不到那麼一個看起來符合條件的人。但偶然間望着明都那座最高的建築，那座邀月塔，他卻忽地想起一個人來。

“吟，如果你的母親隻是一個有着白瓣花武魂的很普通的女孩，你覺得會有可能嗎？”

誰知吟紅塵的眼中卻迸射出不可置信的光彩。

……

那是十多年前，笑紅塵十四歲，差不多是他即将代表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參加一屆鬥魂大賽的時期。

這是一個綿長的夏天雨季，偶爾的陽光婆娑了第一縷晨曦。落了一地的白瓣花，仿佛與自己相依便可以。

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裡搞了一場魂導公式即時推演比賽。其實是但凡魂導師入門都知道的那個原初公式，堪稱魂導師界的一道魂導理論謎題。據說根據對魂導器的理解不同，可以擁有多種解答方法。能以一種解法開此題，便算魂導師初入門。而高階魂導師一般會五種，乃至六種。而想成就九級魂導師，能夠會七種便是最低底線。

此時的學院廣場，稀疏升起的是一塊塊白闆。老實說，雖然日月皇家魂導師學院的學生衆多，但學員們對這種理論比賽的熱情并不高，隻是當做趣味賽而已。但還是有很多人來圍觀。

“這種比賽不用說，肯定是研究系的那群家夥取得頭籌吧。”

“那可不一定，真正能在魂導師之路上走得更遠的，必然還是我們研控系。”

“冠軍肯定會是研究系首席柳青陽學長吧，聽說他私下裡已經能解出四種了，跟高階魂導師比起來隻差一步啊。”

“也不會這麼絕對，研控系那邊可是也有不少兼修照樣理論精通的狠人。聽說院長的親孫子，那個大天才笑紅塵不也參加了嗎？實戰我是服了，就是不知道這種比賽他會怎麼樣。”

空氣中是雨後的清新味道，倒是滿适合動腦子。大約有數十個年輕人，在白紙上筆走龍蛇。但一段時間過去後，他們中已經有人停筆開始陷入苦頓，甚至放棄。

“這種東西，我臨到畢業能推出兩個，就算不錯了。”

“不行了，柳青陽學長的第三套解法我完全看不懂。”

“柳青陽學長第四套已經快解完了，那個笑紅塵還在解第三種，雖然他十四歲能解三種已經很厲害了，但還是比柳學長略遜一籌啊。”

“可是，笑紅塵的第一種解法我就看不懂啊。第一種難道不應該用初入門的常規方法嗎？他這到底是在寫什麼啊？”

銀發異眸的少年，姿态遊刃有餘的在面前那塊白闆上落筆，與周旁那些年紀大他許多卻一臉嚴肅唯恐出錯的神情都不同，仿佛那些數字符号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又是一段對于很多人都很漫長難挨的一段時間，此時場中隻剩下了不足十人。他們多數都已經完成了三套解法，其中有兩人已經完成第四套解法。

柳青陽在與第五套解法負隅頑抗，他私底下嘗試過很多次，都沒有完成，更不用期待在這種場面下迎來一次奇迹了。但他已經完成了一半，于是他終于放眼望去，場中除了他應該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吧。

可這一望他倒是驚訝非常，因為場中不僅有第二，還有第三個人。其中一個他倒是知道，号稱日月帝國有史以來第一天才的笑紅塵嘛，但是柳青陽對自己的領域所擁有的絕對權威也非常自信，不覺得這個小了他差不多近十歲的少年能威脅到他。但另外一個就讓人有些奇怪了，那是一個看上去年紀竟與笑紅塵年紀相仿的少女，烏發紫眸，文文靜靜的站在那裡，斂去了自己全部的存在感。她的手在以一個極為穩定的頻率運作，竟然看不出絲毫想要放棄的迹象。

“大概是速度太慢，還沒推幾種吧。”他想，覺得自己差不多也可以了。

“柳學長，現在收筆，你可就要輸了。”不遠處少年那清冷矜貴的聲音卻忽地傳來。

說着，他為第五種解法落下了一個完美的結尾。

“天啊，竟然真的完成了五種，他這個第五種看上去比柳學長簡潔多了啊，好像沒有一點猶豫，一會兒就完成了。”

柳青陽驚愕的側目，看着那少年開始嘗試去寫出第六套解法。

“不是吧，他竟然還能寫出第六種。喂喂，你們看那些評審老師的表情，恐怕他們都已經看不懂了吧。”

“那個姑娘呢？沒想到還有人有毅力能堅持到現在啊。那姑娘也不大啊，魂力要是不夠，估計這種高強度腦力運作下，身體都支撐不住了。”

“哦哦，那姑娘我知道，是四年級的荊如岚吧。聽說魂導算力超級強，可惜就是自身其他條件太差了。她的武魂是白瓣花啊白瓣花，最典型的廢武魂，能有一級先天魂力簡直就是奇迹。”

“她也解出三套了，正在解第四套，還真是神了，感覺她從頭至尾都在保持一個中規中矩的節奏。”

其實這群學生什麼也不懂，笑紅塵從第一套開始就用了極為難與複雜的解法，絲毫不在意去跟人比拼速度與時間。老實說，那些普通的評審老師連笑紅塵的第一套解法都看不懂，已經預計去請救兵了。

柳青陽再一次盯着面前的白闆，感覺思路有些滞澀，但還是艱難的要将這第五種解法繼續下去。

時間仿佛被放大拖延了無數倍，柳青陽頂着巨大的心理壓力，用盡心力去推算這第五種，可是最終那一步卻無論如何也踏不出。最終他用以維持精神的魂力也開始供不應求，隻得選擇放棄。

現在，場上隻剩下這對年輕的少年少女了。許多人都不免好奇，圍在他們兩人周圍。那個叫做荊如岚的少女，卻自始至終沒有被外界的因素分去注意力一分，仍舊保持自己的節奏。她也完成第四套了。

提筆要去寫第五套時，她周身忽地綻放了幾朵白色的小花。旁人這才驚覺，原來她還從未動用過魂力支撐精神，從這第五套才剛剛開始。她提筆書寫的速度變得越發流暢，敢情說這姑娘方才竟然一直在純憑自己的腦力完成了四套公式。

第五套飛快的在她筆下構建完成，她迎着衆人驚異的目光。提筆又去準備寫下第六套。

“我看這倆人的大腦是用魂導器做的吧！”圍觀學員不禁發出這樣的感歎。

少去了那些棄賽者的遮擋，荊如岚就站在笑紅塵的斜前方，她的一切動作，都能被笑紅塵看在眼中。他看着她，有時甚至停下了自己手中的筆，不知在思索什麼。

随着時間流逝，荊如岚的臉色越發蒼白，站立的腳步都有些虛浮，有時甚至覺得她晃晃悠悠，快要倒在地上。她的那點魂力，畢竟實在太薄弱了。她明明還有更多的發揮空間，卻是要敗在這點上。

“你就這麼想赢嗎？或者說這麼想赢我？”

應是那日，孤身穿過穹底，撥開人潮混沌，與你無意相逢。不知何時，笑紅塵從他的位置走來，圍觀的學員紛紛都為他讓出路來。他在少女身側抱臂而立。世事大抵都是這樣，在時光裡偶有提及。若拟名這場相遇，便稱為畢生奇迹。

“與你無關……隻要是這場比賽裡比我強的人。”荊如岚終于說出了站在這裡以來的第一句話，但手頭的運算卻完全沒停，連目光都沒有舍得給他半分。

那難道是為了獎勵？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趣味賽的獎勵似乎隻是允許參觀一次隻對日月貴族開放的帝國最高建築邀月塔罷了，聽說連塔頂都可以去，那個号稱一覽日月版圖的地方。

這種獎勵，也會有人稀罕，笑紅塵不理解。

“可是我，向來都沒有輸過。”

除非，我想輸。

以及，他從不覺得她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