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棟沒說什麼,沖閻妄川抱拳施禮,将人送到大理寺,他的差事就算是完成了,後面該頭疼的是胡平偉。
閻妄川進了這大理寺的門才看向臉色扭曲的胡平偉:
“胡大人,本王可否提一個小小的要求?”
胡平偉和這位一品親王打交道的時間其實甚少,如今進了大理寺的門他也不敢輕易得罪:
“王爺請講,但凡下官能做到都盡量滿足王爺。”
畢竟懿旨隻說了下獄,審問,其他可都沒說。
“我這人軍營裡待久了,太靜了難受,給我安排個鄰居,聽說火離院也有一個犯上被關押在這兒的人?就那個倒黴蛋吧。”
胡平偉心一縮,想起那個撞了兩次柱子的犟種殷懷安,閻妄川是認識殷懷安還是單純隻為了火離院?閻妄川微微轉頭看向他:
“不方便嗎?”
胡平偉立刻點頭:
“方便,這有什麼不方便的?”
另一邊,直到下午殷懷安才像是終于被想起來一樣被人帶回了牢房,隻是這次負責押送他的人不是從前那個對他動刑的牢頭劉大了,現在這人對他倒還算是客氣,他估摸着是被他撞柱兩次給吓壞了,果然橫的怕不要命的。
殷懷安正這麼想着就到了牢房門口,隻是一擡頭,他人愣住了,因為原來空空如也的隔壁來了個鄰居,而且隔壁那原本和他一樣的毛坯房,現在瞬間就成了精裝交付,那木架子搭成的床鋪上此刻鋪着一看就十分松軟的被褥,不光如此牢房中竟然還給配了桌椅,油燈和暖爐?
殷懷安看了看他那比狗窩都差一截的牢房,再看看鄰居家,一聲我靠生生憋在了嗓子眼裡,這是幹什麼?坐牢都做出階級分化來了?
他這道目光确實太具有存在感了,此刻那牢房中的人擡起了眉眼,殷懷安驟然和道漆黑雙眼對上,那人的目光倒是沒有多犀利,但就是有一種讓人立刻立正的感覺,隻是還沒等殷懷安立正,那目光就微微上挑落在了他額頭的傷口上了。
嘩啦,牢房的門被鎖鍊鎖上,殷懷安再次蹲了進去。
還是冰冷的床鋪,和那瞧不出顔色卻薄的快透亮的被子,被現實毒打了三天的殷懷安現在已經能很從容地将這髒被子裹到身上了,後背上的鞭傷頓頓地疼着,他懷裡還揣着那瓶藥,不過謹慎起見,他沒有塗,他也不能完全确定那個老大夫就真的是他這邊的人。
萬一歹人害他呢?現在回不去了,但是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他就這樣縮在牆角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個新鄰居,從他進來,那人就一直坐在桌案後面,就着油燈神色專注地在看桌子上的一個圖,好似是個地圖,除此之外姿勢都沒怎麼動過,哦,偶爾倒是咳嗽兩聲,可能是感冒了。
他的目光又落在他的穿着上,這人和他見到的大理寺的大人穿的不太一樣,不是廣袖,而是束腰束袖的裝扮,看着不像文臣,像是武将,到獄裡能有這待遇,說明兩個問題。
第一,這人必然位高權重是個大官。
第二,這人極有可能能出去,不然就是再大的官出去無望到這牢裡也不會有這樣的待遇。
能出去就是有門路,殷懷安的心思有些活泛,這裡他實在是忍不了了,要不要去和這人主動搭搭話?萬一他真是個大官,說不好出去的時候真能拉他一把呢?
外面的天漸漸黑了下來,唯一一點兒能照進來的陽光也沒了,牢房中開始變得又暗又冷,殷懷安身上冷的直哆嗦,他忍不住盯住了隔壁的暖爐,就算出不去蹭個暖爐也是好的啊。
隔壁的目光實在是有些過于熱烈了,閻妄川撂下筆,側頭看向了隔壁,就見隔壁那個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人眼睛已經黏在他身側的暖爐上了。
忽然油燈搖曳,牆壁上映着的影子劇烈晃動了一下,殷懷安下意識擡頭,發現隔壁的人站了起來,燭火映的他的身材分外高大,他自己也有180,但是這人感覺至少185,他盯着他,就見那人彎腰提起了他身邊的那個暖爐放到了靠近他這邊的牢房欄杆旁,有些低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冷了就坐過來。”
殷懷安看了一眼那暖爐,心底這一秒湧起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半點兒沒猶豫地裹着被子像一隻搬家的小倉鼠一樣湊了過去,背上的鞭傷抻的他疼的忍不住筋了一下鼻子。
兩人離得近了不少,殷懷安這才看清對面這人的樣貌,劍眉星目,五官立體,難得的好樣貌,隻是臉色瞧着不太好,疲态濃重,唇色發白,病了?這人現在主動給他蹭暖爐,他得好好抓住這次機會,這麼想着他立刻揚起了自認為最友善的笑意,一抱拳出聲:
“多謝這位兄台。”
古代是這樣稱呼的吧?
兄台?這兩字讓閻妄川正要轉身的動作都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擡眼打量了一下對面頭頂一根草年紀也就才過弱冠的人,他今早剛進城就遇到了火離院秋老頭派來的人,知道他這兩年經常挂在嘴邊的那個得意弟子因為萬壽節的事兒被栽了一個犯上不敬的帽子給扣在了大理寺,想求他求個情。
一問名字才知道這個小弟子是威遠将軍的外孫殷懷安,算年紀比他要小上六七歲,本來相差這麼多的京中子弟他并不熟識幾個,但是偏偏這個殷懷安他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因為這小子五歲的時候玩呲花,将他剛從西域得來的那匹通體烏黑的戰馬尾巴上的毛都給燒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