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殷懷安躺在榻上,腿騎着被子,半天腿涼了,又縮了回來,腦子裡都是閻甯祠的事兒,在榻上翻翻滾滾跟炒菜似的也睡不着。
越是想就越玄乎,他裹着衣服就坐了起來,元寶聽到動靜迷迷糊糊進來:
“大人?”
喜鵲畢竟是女孩子,白天女扮男裝在他身邊就算了,晚上總不能讓她守夜,所以晚上就換了元寶過來。
殷懷安沖他招招手:
“元寶,來。”
那小肉墩過來,還打着哈欠,殷懷安拉着他坐在榻邊,還薅了一邊毯子給他:
“你知道閻甯祠裡有武帝爺留下的東西嗎?”
小胖子點頭:
“知道啊,這個大梁的人都知道吧?”
殷懷安裹着被子打聽:
“這武帝爺留下東西為什麼會放在焰親王他們家的祠堂裡呢?”
小胖子湊近他出聲:
“不清楚,但是有傳聞說武帝爺和焰親王妃有些淵源。”
殷懷安的眼睛瞬間睜大?什麼?合着不是武帝爺和焰親王有一腿,而是和焰親王妃有一腿?所以他才會把留下的東西放在人家焰親王的祠堂裡,這不是赤裸裸的挑釁嗎?好歹是一代雄主啊,怎麼能幹出這樣的事兒呢?難怪剛才閻妄川的臉色都不太對。
“你剛才說武帝爺在閻甯祠留了東西大梁的人都知道?這事兒是怎麼傳開的?”
“也不是傳的吧?好像成帝爺還下了聖旨,言武帝爺留有遺訓在閻甯祠,靜待有緣人開啟箱子便可看到,而且不論身份,不論男女,誰人都可以去開箱子。”
他之前還去試了試呢,可惜打不開。
殷懷安唇角微抽,好家夥,不光自己羞辱人家,連着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人家,他忍不住吐槽:
“這成帝可真是武帝爺的親兒子。”
卻沒想話音剛落,元寶立刻小聲悄悄說:
“不是,成帝爺不是武帝爺親兒子,而是從宗親過繼過來後立為太子的,武帝爺一生都不曾立過皇後,更沒有設過六宮。”
“啊?”
一個瓜接一個瓜吃的殷懷安停不下來,一個皇帝空置後宮,這麼深情嗎?這對那位焰親王妃得是多中意啊,不過這麼一想這位武帝爺更有可能是他老鄉了,還是一個專一戀愛腦老鄉。
算算時間那個武帝爺駕崩得有五十年了,五十年都過去了,這麼大個大梁就愣是沒人打開武帝爺留下的箱子?排除那個武帝爺故弄玄虛故意讓後人都知道他對焰親王妃的深情這種戀愛腦的可能,那就是真的存在知識壁壘,這個時代的人根本就打不開。
這麼一想殷懷安根本就坐不住了:
“那個閻甯祠在哪?離這兒遠嗎?”
“閻甯祠在城東,我們這是在城南,還挺遠的。”
殷懷安看了看外面:
“我現在趕過去,趕在天亮進去拜一拜閻家先祖,再回來應該來得及吧?”
元寶人都有點兒傻了:
“少爺,您,您大晚上去拜閻家先祖做什麼啊?”
殷懷安已經起來穿衣服了,這幾天他倒是把這衣服的穿法學會了:
“為大梁祈福,為南境祈福,為焰親王祈福。”
元寶忽然有點兒感動:
“您真的太有心了,焰親王若是知道您的心意一定感動極了。”
閻妄川感不感動他不知道,他隻知道他現在必須得動了。
外面的兵将都還沒起來,演武場隻有外面值守的士兵,夜裡這個時候正是最冷的,殷懷安裹緊了披風,他大小是個官兒,雖然守衛不知道他這個時候出去做什麼,但是也不能攔住他。
他到了大門口等着元寶,沒一會兒就看到小胖子狗狗祟祟地牽出來了兩匹馬。
他伸出一截手指指了指那打響鼻的馬,眨了眨眼:
“我們騎馬去?”
“少爺想走去嗎,有點兒遠吧?”
“車呢?”
大官出行難道沒有馬車嗎?
“少爺,這兩日來往車道都用來運送武械了,焰親王嚴令進出官員不得乘轎坐車,隻能騎馬。”
殷懷安...他就說閻妄川和他八字多少有點兒犯沖。
算了,出都出來了:
“你幫我拉着點兒馬。”
他拉着缰繩,硬着頭皮踩了馬镫上去,渾身都是僵硬的。
京城中,夜還甯靜,卻不知夜幕之下,一串黑壓壓看不到邊的巨大黑影,緩緩壓近了寂靜如往昔的大沽港口,那黑影就像深夜中的巨大鬼魅,沒有絲毫光亮,猶如夜幕之下張着獠牙的黑色幽靈,随着漲潮的海水在逼近港口。
而此刻港口塔下的兵将卻對這一切都一無所覺。
深夜的海風冷的刺骨,巡邏的兵丁棉衣外套着铠甲,戴着手套提着燈,沖燈塔上的守衛打着旗語,等了一會兒也沒見那燈塔上的哨兵回應,又等了一會兒,冷風吹的頭都疼,他暗罵一聲:
“老張定是又睡着了。”
他也不等了,準備爬到燈塔上去看看。
背後黑暗的海水就像是容納惡魔的容器,洶湧而浩瀚,而那巨大的海怪終于在黑暗中露出了獠牙。
一排小的艦艇從巨大的船體中緩緩剝離,下沉,入海,而渾身布滿烏甲的鐵甲兵此刻已經立在了船頭,黑黢黢的火炮裹着黑布從甲闆上升了起來,烏黑的洞口透着凜冽的寒意。
黎明前的夜最黑,也是人最困乏的時候。
劃破空氣的炮火震碎了這寂靜的黑夜,炮火就這樣砸在了大沽港口東側炮台上,頃刻間火光沖天。
已經不需要号角,也不需要鑼聲,港口守衛已經全數被驚醒,而出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傻眼了,在火光的映照下海面上,黑壓壓一片艦船,這一幕所有人的心都涼了下來。
東港總兵韓德章咬着牙下令所有炮台還擊:
“給我打,沖着最近的艦船打,絕不能讓他們登岸。”
原本寂靜的港口淪為了人間煉獄,炮聲,嘶吼,驚恐的叫聲交織在一起。
“燃信煙,快,向京中示警。”
南境打的如火如荼,誰都沒有想到洋人會繞過海岸線直接進犯大沽港,此地可離京城不足百裡了。
韓德章被炸的一隻手臂都是血:
“來不及了,京中調派來不及了,着最快的信兵往京郊北部大營求援,炮台不能丢,快。”
離他們這裡最近的有戰鬥力的援兵就是從前被老焰親王親自訓練過的北部大營。